日頭燦爛,我身上有微微細汗。
“他看起來比他的外在熱心多了,我以為他會不管你呢。好神奇啊,說起來,那天下雨的時候他接我過去,你好像也坐他後座吧?”
說的是在溫泉酒店聚會的那次。
“當時我問他,他很冷淡,我還以為是你打車打到他的呢,我還奇怪他居然會跟網約車一樣捎路人……對了,你們那天是吵架了嗎?”
林熒熒給我發了好幾條微信消息。
金惑一來,她便坐回副駕,裝作跟我不認識。
我一上車,金惑就扔過來一瓶東西,我以為是空氣清新劑,到手,發現是瓶暈車凝露。
漫長的車程,三個人皆無話。
我又渾渾噩噩睡去,再醒來的時候,林熒熒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方才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本來金惑學長看起來好像要和我說些很不一樣的話,我特别期待,也很高興,結果被偷聽的人打斷了,我敢确信,當時肯定有人在偷聽,他就沒說了,那個人還摔下去了。”
“活該,摔死就好了!”
類似的話她先前說過。
我隻好再編了幾句話安撫她,再次違心陪她詛咒那個偷聽的人。
快到市區的時候,她先下車了,要直接回洛大。
臨下車的時候,她當着我的面對金惑說:“雖然今天出了些波折,但是,我好開心,也謝謝你帶我出來玩兒。以後……我能不能有機會聽完……”
她頓住了,目光殷殷地望着金惑,仿佛是鼓足了勇氣,過來抱了一下手還放在方向盤上隻是斜倚着身體根本不準備起身的他,随後又很快紅着臉跑開了。
“居然要女孩子主動。”
我冷眼旁觀,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怼他一句。
“你呢?連對你主動的女孩子都沒有吧?”
他涼涼地睨了我一眼。
金惑繼續開車送我去醫院。從停車場到醫院的那段路不長,但基本都是各種九曲十八彎的台階,還要過天橋,依舊是他背着我。
長長的兩段台階,我畢竟有一米七幾,又是男生,體重肯定不會太輕,擔心會麻煩到他,中途一連說了幾次:“如果太重就把我放下來吧,可以扶着我走。”
一說完,他身體就頓了下,我以為他要放我下來,結果他說:“你能不能閉嘴。你全身最重的就是你這張嘴巴。”
我立馬緘口。
到醫院的時候,被醫生問診,他大概不習慣裡頭的藥味,直接往外走。
我低聲說了句“謝謝”,他似乎沒聽見。
但他走遠了之後又突然折回來,半蹲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你是在跟自己說謝謝嗎?”
我隻好大聲道:“謝謝你,金惑同學。”
他嘴唇動了動,一字一字道:“不、客、氣。”
說完,轉身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暗罵他小肚雞腸。
我看他中途一直在接電話,擔心他可能有其他事,便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待會弄好了自己打車回去,今天謝謝你了。”
“怎麼走?單腳跳台階,跟跳房子一樣跳上一百年嗎?”
他目光落在我正被醫生冰敷的腳踝上。
我:“……”
完全說不過他,說一句被怼一句,算了。
醫生交待忌口和注意事項的時候他居然一直在旁邊。完後,照舊背着我過台階,回車上,再送我回洛大,又從洛大校門口背回到宿舍。
上次送過周韻傑,他已經輕車熟路了。
說來奇怪,下午天氣原本很好,我們一抵達宿舍樓,外面便狂風大作,天色瞬間變陰,空中潑下雨簾,在屋檐下砸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宿管阿姨認識我的臉,知道我腿傷後沒攔他。外面雨濃風驟,金惑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便背着我上樓,去了301宿舍。
一打開門,他便像碰到生物炸彈一般地偏頭,猛吸了幾口雨天的戶外空氣——被男生宿舍的味道熏的。
開門的是周韻傑,他正在宿舍打遊戲,看見我們,大驚:“怎麼是你們?诶,金老大你居然背他回來,你們認識?!”
“哦——我知道了,是因為上次你們一起送我回來?沒想到我還是個大功臣呢。”
“不對啊,上次葉樞念得了心肌炎,還是你讓我送去醫院的,還送的是那個你很有路子的醫院,要不是你,他也不會馬上排到号……當時你還不讓我告訴他——”
“行了,說那麼多幹什麼。”
金惑掃視了一圈宿舍,直接往挂有床簾的床位走。
果然,不光我上次生病是金惑讓周韻傑叫的120,還是他找的醫院人脈,直接急救,不然我也不會馬上就被收院治療了。
周韻傑一廂情願地認定他是我和金惑認識的媒人,邀功自誇了一番後,絲毫沒有任何招待客人的意識,繼續坐回電腦前打遊戲。
百忙之中他側頭,一看金惑已經在我床位旁了,狐疑道:“你怎麼知道他睡那邊?金老大,我怎麼覺得你好神啊,你是不是來過?”
金惑将我卸在椅子上,朝他翻了個白眼:“其他幾張床是人能睡的嗎?”
“啊,也是,寝室裡隻有葉樞念愛幹淨,像女生一樣,他的東西都香香的,很好聞,床上還放着——”
我一下子想到了什麼,情急之中,單腳跳過去,用書砸了周韻傑一下:“别說了!”
但已經晚了。
“床上放着什麼?”金惑出口的同時,憑借身高優勢,一把掀開我的床簾,又眼疾手快地将我的枕頭一扯——
一個有些舊的星黛露玩偶被他扒拉出來,正四腳朝天地仰躺在床欄上。
——是我十六歲時金惑從娃娃機上抓到又送我的那隻。
我:“……”
我瞬間窘迫無比,尴尬得嘴唇發麻,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背對着我,好半天才說:“還留着?”
我讷讷道:“因為我很喜歡星黛露玩偶,不想花錢買新的,畢竟不像你,有好多好多錢可以用,沒壞我就會留着,沒其他意思。”
“哦。”
金惑從梯子上跳下來,神色并沒有任何變化。
但周韻傑歪頭看了一眼我床上的玩偶後,大聲道:“你不是還有一個嘛,好像是上次那個江什麼送你的,你塞到哪兒了?哦,櫃子裡了。”
我的衣櫃離他的電腦桌很近,他說着,伸手一夠,直接把那隻我還沒拆的玩具熊從我櫃子裡扯出來。
他向金惑晃了晃:“你說葉樞念怎麼會喜歡玩偶呢,我打死都不明白。他還舍不得拆,寶貝得不行。”
金惑的臉色忽然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