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路邊一輛已經停了很久的邁巴赫，車門忽然打開了。

戴着墨鏡的大波浪卷發麗人踩着高跟鞋下來，正好停在我與金惑身前。

是夏樰。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們：“小惑，你爸讓我過來找你一趟。”

“這回總不是排演了吧？”

末了，她又意味不明地扔出一句。

金惑的公寓。

他給夏樰泡了一杯咖啡，坐回沙發上，雙手交握，姿态依然坦然和散漫。

他清咳了聲：“我們隻是鬧着玩的。你知道的，男生之間經常這樣做，互相叫父子，或者叫老公什麼的，鬧一鬧，好加深友情。”

“還有呢？”

夏樰掀眉。

“如果兩個男生關系親密一點，你就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麼，這才是歧視吧？女生可以手拉手逛街，男生卻不行。”

金惑聳聳肩。

“你如果心裡沒鬼，根本不會想到這方面。我說我懷疑過你們的關系了嗎？”

夏樰淺淺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如果完全沒什麼，是根本不會在我面前有這種反應的。金惑，你長大了，我記得你小時候是從來不會騙人的，現在撒謊撒得連眼睛都不眨。”

片刻後，金惑垂頭，姿态稍微繃緊了些：“别告訴我爸，一個我哥他已經受不了，再加我他會瘋的。”

“你這樣确實會讓他瘋。”

“其實上次在圖書館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苗頭了。”

他們倆一問一答，我尴尬地坐在沙發上，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麼，隻好默默聽着。

就聽夏樰繼續道：“雖然你總是對外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金惑你沒發現嗎？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神是很認真的，很專注的，是能讓人一眼看穿的。”

“有那麼明顯嗎？夏笙和喬夢璐她們就看不出來。”

金惑雙手枕在膝上，撚了撚眉心。

“那是因為她們一廂情願地認為你喜歡女生，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夏樰說着，忽然又轉向我：“葉樞念是吧？我向她們打聽過你，都說你在學校是一個很高冷的尖子生，但家庭條件很一般。怎麼，像你們這種需要靠學習才能奔出路的人，還有閑心談戀愛？還是跟男生。”

金惑起身，擋在我面前：“夏樰姐，你别針對他。這是我的問題。”

夏樰卻不依不饒地對我說：“我猜，你的家庭應該不會允許你走這條路吧？連金惑家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普通人。實話說吧，金惑他哥金垠，之所以跟家裡斷絕關系，就是因為他在德國找了男朋友遭到了反對。”

聽聞此言，我擡頭，與她精緻眼妝下的視線對上。

方才他們談話的時候我便已猜到了十之八九，但還是存了一點僥幸，希望金垠并不是因為這種事。

“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金惑有點生氣了，他握住我手腕：“你先去卧室坐坐，我待會兒就過來。”

“不，讓他留下。他年紀跟你差不多吧？既然是兩個人談戀愛的事，那當然是兩個人共同的問題。總想一個人承擔，你這樣做雖然爺們兒，但完全沒把對方當男人吧？”

夏樰又看向我：“坐吧，一起談談。”

我一時全無主意，金惑當着夏樰的面攬着我的肩，态度強硬地讓我去他卧室：“别擔心，沒事，我和夏樰姐聊聊，你先休息休息。”

“你和你哥真的很像，都自以為是地想一個人承擔一切。你這樣未免自大了些，你問過對方想法了嗎？”

夏樰淡淡道。

金惑聳聳肩，側頭看着我。

我搖搖頭，小聲道：“我留在這吧。”

金惑便隻好作罷。

片刻後，夏樰轉向金惑：“對了，聽說你被妄想症纏上了，還在學校裡被大鬧了一番，鬧出了很難聽的醜聞，中午還鬧到我們這邊來了。要不是你爸找人擺平，警察怎麼會這麼快就把他倆抓進去？”

“金惑，如果你也要走這條路，你當然會和你哥一樣，被你爸切斷經濟命脈，不光再沒有這個家的繼承權，他也不可能再像這樣為你出頭露面了。你要這樣嗎？”

“再怎麼說，你現在還隻是高中，等上了大學，所有都要自己弄，學費自己交，生活費自己賺，以後是上班還是自己創業，金家也不會出一分錢。你覺得，你承擔的了嗎？”

金惑的語氣很冷淡：“還有什麼，夏樰姐，你繼續說。”

“不過，隻是戀愛的話，倒也無妨，我方才也是太較真了。我猜你也隻是被你哥影響了，暫時有點新鮮感，等過陣兒就好了。而且，除了他之外，你對其他的男生應該也沒感覺。所以我想，你大概不是真的同性戀，隻是暫時對他有好感而已。你隻是暫時被蒙蔽了，等脫離了環境，多半會恢複原樣。”

“什麼叫‘多半會恢複原樣’？”

金惑深深蹙眉。

“字面意思，你比我懂。你們現在就是飲鸩止渴。”

金惑還未回話，夏樰又轉向我：“你我是不清楚的，但金惑，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原始取向絕不可能是同性戀，他應該交過女朋友，至多能算個雙性戀。而且，除你之外，他對其他的男生都毫無感覺，甚至根本不喜歡男人的身體。你覺得他這種人很可靠嗎？他這種，可是随時能換個賽道去找女生的。”

“醜話說在前頭。他這種，或許年輕時候還有心情找小男生談戀愛，但年紀大了是一定會找女生結婚的。跟他談戀愛，絕對沒有好結果，無非就是幫他積累戀愛經驗而已。”

她這話一出，金惑“蹭”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臉色鐵青：“夏樰姐，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