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蘇沐秋希望自己死的時候不要太憔悴。他怕你認不出他了。
蘇沐秋一直處于昏迷狀态。
他的意識停留在一片寂寥又廣闊的空間之中。這裡不分天地,就如同蛋的内部構造般渾然一體。
但他仍然殘留着對外界的感知能力。
護工每天都替他擦洗身體、更換床上用品,第一次被擡起來脫去衣物的時候還會覺得羞恥,逐漸也就接受了;沐橙、葉修和陶哥隔了四五天就會帶着花束和水果來探望他,他們像小貓一樣擠在他旁邊吃飯、說話,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道會被花香果香飯菜香沖淡,聲音模糊得如同遠在天邊的呓語。待的時間長了,就會有一個人站起身來去開窗通風,一個人走出病房,一個人守在他的床邊。腳步聲逐漸遙遠,窗戶滾輪在軌道上摩擦滾動,風撲動窗簾,和煦的陽光照進室内,讓冰涼的被褥一點點熱起來,變得暖融融的。
靜谧,安甯。
他竟然沒有死。
蘇沐秋每每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都很想笑。
那麼……你呢?
他還活着……那你呢、你怎麼樣了?
他被困在沉重的車輪和凄厲的鳴笛聲之間,一遍又一遍剖開已經封閉的大腦,試圖從自我保護機制之下殘留的記憶裡發掘出你能夠幸存的證據。
然而,他清楚記得……黑色。
層層疊疊像玫瑰花瓣一樣的黑襯衫被雨水打濕,因為缺少了半邊身體的支撐驟然坍塌下去,那些模糊的東西從幹癟空蕩的殘破衣服裡噴湧出來,那麼多、那麼多……你的手怎麼捂都留不住它們,無論如何都是徒勞,所以最後也放棄了,隻是伸過來摸摸他的臉。
冷的,腥氣很重。
【對不起,我把你害死了。】
他無法出聲道歉,無法流淚,沒有發洩的方式,怕在日複一日的沉睡中遺忘,于是隻能一遍遍回想。就像一個精神病人反複剖開已經愈合的傷疤,就為了觀察裡面新長出來的肉。最初的幾次都是錐心刺骨般的疼,疼得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抽搐,那時候還以為自己要這樣蘇醒過來了——後來也逐漸麻木,因為他的痛苦好像和你的生命一起流幹了。
植物人能活多久呢?
蘇沐秋不知道,于是特意去數晝夜更替的次數。他很快就學會通過光亮變化判斷現實中的晝夜輪換。
一百、五百、八百。
沐橙和葉修來的次數不如以前頻繁了,有三次,他的手指被套上了冰涼的戒指。是冠軍戒指嗎?他們成為職業選手的道路順利嗎?辛苦嗎?
一千、一千五、兩千。
這個時候,陶哥探望他的次數驟然減少了,而且似乎是特意和葉修沐橙錯開時間來的,每回都隻待一會就急匆匆地離開。是鬧了不愉快嗎?蘇沐秋有點擔心妹妹和葉修,但他忽然意識到縱然擔憂也沒辦法幫他們做什麼,躺在這裡的自己……是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