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回到了房車,溫頌也還是沉浸在愛人身死的巨大悲痛中,她有些分不清現實與戲中的界限。
朱嘉歲與蘇蘭舟的初遇并不美好,彼時趾高氣揚的四皇子殿下正将朱嘉歲堵在了回廊中,周圍的宮人全都大氣不敢出的低着頭。
四皇子的母妃與皇後不睦已久,所以他上趕着來欺負皇後的女兒出氣了。
“一個從小混迹在青樓楚館的女子,竟是我朝公主?莫不是有人搞混了,弄髒我皇室血脈吧。”
四皇子通過母族的手段竟真的查到了朱嘉歲的過去,并洋洋得意地在大庭廣衆之下奚落于她,隻是朱嘉歲不知道是說他蠢還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聖上下令封鎖的東西,作為臣子私下調查不說,還讓皇子堂而皇之地講了出來,這讓天威何在啊?
更何況聖上正值壯年,兒子多的是,可偏偏眼前這個人不藏鋒,還一味炫耀母族勢大,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嗎?
見朱嘉歲不說話,四皇子沒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以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處,朱嘉歲一個鄉野來的女子要被自己吓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知‘妹妹’自小言傳身教的都是什麼東西啊,不妨說出來,好讓本殿下也長長見識。”
呵,朱嘉歲完全沒有想要和他有什麼口舌之争,她不動聲色地提起了裙子,準備趁他不注意直接給他一腳,畢竟有什麼,能比直接讓這人受傷來得痛快呢。
然而四皇子揚着的頭還沒低下,公主的腿也還沒擡起,一個憤怒地身影突然闖進了二人的視線,那人便是蘇蘭舟。
朱嘉歲聽說過有關他的傳聞,隻是沒想到會在這麼……尴尬的場合遇見他。
沒想到一向雅量高緻的人竟被氣紅了臉,快步走上前徑直站在了四皇子面前,同時也将公主擋在了自己身後。
“四皇子殿下!您如此行徑不怕聖上怪罪嗎?”
四皇子也沒有料到半路會沖出個人來,他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神色不悅道:
“我與自己的妹妹說話,與你有和幹系?”
不等蘇蘭舟回話,他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目光在蘇蘭舟和朱嘉歲之間徘徊了幾次,笑得詭異,
“蘇公子,你不是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嗎,我還以為你是個假人呢,莫不是蘇公子也被我這便宜妹妹……吸引了,所以上趕着來,英雄救美?”
朱嘉歲不屑,什麼人到了四皇子嘴裡都變得如此不堪,實際是四皇子自己胸無點墨,滿腦子的下流事,想來從小到大的聖賢書早就讀到狗肚子裡了,就這德行,甯妃竟還抱了自己兒子也能坐上那至高之位的心思。
即使母族再強大,本人是個扶不起的又有什麼用,有朝一日禍及全族,隻怕哭都沒處哭去,想到這兒,朱嘉歲也放平了心态,隻是蘇蘭舟還在說話,
“四皇子慎言,古語有雲:‘謹于言而慎于行’,天子腳下,殿下對自己的妹妹這番污言穢語,當真是有恃無恐,隻是不知,如今四皇子是仗的誰的勢,待他日臣遞了折子,去聖上面前分說分說!”
“你敢威脅我?!”
四皇子雖急的跳腳,但觀他神色,明顯害怕蘇蘭舟真去上達天聽。
不能再讓這個‘英雄’繼續說下去了,不然以四皇子這睚眦必報的性子,必然會找機會報複他。
蘇蘭舟還欲争辯,卻忽然被身後人拉開,沒給他反應的時間,隻見身後的公主已經一腳踢在了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顯然也沒有料到竟然有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給他一腳,還呆呆地躺在地上,跟着他的内侍見主子被打了趕緊大呼小叫地圍了上去,
“公主殿下,您這是幹什麼啊,四皇子可是您的哥哥呀!”
而公主本人并沒有再分給别人一個眼神,因為她正忙着檢查自己的裙角有沒有褶皺。
一陣雞飛狗跳之下,有一人嘴角上揚,露出了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笑。
好一番檢查後,朱嘉歲才轉過身來開口,
“我勸四哥還是快去尋太醫看看吧,萬一有個好歹,妹妹也來得及準備。”
“準備什麼?”
“給你奔喪啊。”她明明是笑着的,隻是這笑意不達眼底,流露出一絲冷氣。
她繼續說道:
“若你不服,大可告到禦前,在父皇面前再說一遍剛剛的話,讓父皇聽聽,咱們兄妹二人,究竟誰對誰錯。”
言罷,便拽住蘇蘭舟的衣袖,朝着宮門走去,蘇蘭舟隻覺身體不是自己的了,兩隻腿不自覺地便跟着走,沒人注意到,紅色已經爬上了他的耳朵。
遠遠地還能聽到二人傳來的聲音。
朱嘉歲:“此番多謝,我請你喝酒去!”
蘇蘭舟:“公主殿下客氣了,此番蘇某并沒有幫上什麼,公主才是……女中豪傑,但臣,不擅飲酒,怕是要辜負殿下一番好意。”
朱嘉歲:“哎呀,随便啦,不喝酒就吃點心!”
蘇蘭舟是朱嘉歲回宮後,在這危機重重的宮闱之中遇到的一束光,為了什麼死去很灑脫,但為了什麼活下來,很難。
戲本小說上的英雄救美,雖說最後是美自己救了自己,但那個毫不畏懼擋在自己身前的身影,還是撥動了她的心弦。
蘇蘭舟就是那個,朱嘉歲想要為之活下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