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混着熱氣撲在脖頸上，很癢。

沈盡歡屏住呼吸，想起身看他的表情，卻被他壓着脖頸動彈不得，江照臨保持着這個姿勢僵持了幾秒，忽然放開手，捏着眉心說：“困了。”

然後放下酒杯，起身回帳篷去了。

沈盡歡拍拍胸口，劇烈的心跳好半晌才平息下去。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江照臨要親過來了。

不敢跟着江照臨回帳篷，也不知道能去哪，沈盡歡提着折疊椅找了個離柳岸他們有段距離的地方，坐下發呆。

金彤發現了他，喊他一起看星星，他搖搖頭，沒過去。

研究所頂樓有一台布滿灰塵的天文望遠鏡，他曾好奇地使用過，後來發現人眼根本看不到教科書上一樣漂亮的星雲，隻能看見模糊的輪廓，而那些清晰的圖片都是用專業相機長曝光拍出來再後期處理過的。

從那以後，他就對天文觀測失去了向往。

但他很喜歡待在熱鬧的地方，聽着人聲思考問題，所以他還是找過來，坐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這裡是特地挑選的低光污染區，即使肉眼也能看到滿天繁星，沈盡歡伸直雙腿向後仰靠，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給折疊椅，擡手搭在額頭上，慢慢地放松下來。

從穿進這本書的第一天起，沈盡歡就沒花太多時間思考過以後——除了見到江照臨的第一天，被那句材料工程提醒去查了兩小時資料。

一直以來，他的态度都是活着挺好，死了也行。前世在天台上，他唯一的遺憾是死前沒有吃一頓飽飯。

饑餓感早在16歲那年的夏天成了附骨之疽，孤身一人被基地接納的那一天、林沫失去溫度的手自他掌心滑落的那一天、親手殺死教授的那一天，還有很多個收到死訊的日夜，它從緊縮的胃脘攥向心髒，扼住咽喉，将他溺入孤獨的深潭。

而潭底是他渴求已久的解脫。

但是，就在剛才，陸千夜說“我現在就成全他”的時候，沈盡歡腦海中久違地冒出一個念頭。

“我不想死。”

沒有什麼特别的原因，就是單純的，不想死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随之湧出的并不是喜悅或是疑惑，而是恐慌。

那根被他緊緊抱在懷中的浮木，飄走了。

……

今天是綜藝第一期的最後一天，按照慣例，節目組需要嘉賓們聚在一起錄制happy end，然後單獨做下後采。

看完星星，所有人都回到了餐桌前，包括莫輕語和陸千夜。

沈盡歡觀察着他們兩人的表情，都很平靜，看不出剛才聊了什麼。

身邊的椅子被人拉開，江照臨入座，順手遞過來一個紙杯：“喝點。”

杯子裡是清澈的湯水，散發着酸酸甜甜的橘子味。

沈盡歡接過來喝了一口，和聞起來一樣，酸甜口，還額外帶點紅棗的香氣。

他好奇道：“這是什麼？”

“醒酒湯。”酒意還沒散幹淨，江照臨捧着紙杯，聲音懶洋洋的。

他知道沈盡歡沒怎麼喝酒，但他本能地感覺沈盡歡會很喜歡。

果然，沈盡歡兩口就喝完了，問他：“好好喝，還有嗎？”

“沒煮多少。”江照臨想了想，說，“而且這次材料不齊，下次煮完整版給你。”

“好啊好啊。”沈盡歡點着頭，放下空紙杯，兩手拘謹地放在膝蓋上。

……都怪莊惟一，現在他和江照臨待在一起，渾身上下哪哪都覺得不自在。

但江照臨好像還挺鎮定的。

沈盡歡偷偷用餘光掃了他一眼，江照臨表情平靜，端着杯子慢慢地抿，半阖的眼眸看起來困意十足，沒有一點尴尬的意思。

或許是玩的比較多，已經習慣了吧。

沈盡歡隻能再度寬慰自己，别放在心上，那隻是個遊戲。

隻有他這種母胎單身又不愛參加活動的老古闆會在意，看，其他人都很自然嘛！

後采的時候，沈盡歡單獨坐在山頂平地的邊緣，這裡是小陳特地挑選的位置，越過他的肩膀和花草裝飾的圍欄，可以拍到遠處城市的燈光，很符合《逃離CBD，呼吸新空氣》的主題。

幾個常規問題之後，小陳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擺攤那天，你為了完成隐藏任務扮成小熊突襲一隊，但任務目标是齊老師，你卻拉走了莫老師，請問這是出于什麼考量呢？”

沈盡歡愣了愣，說：“因為我拉不動齊思賢。”

小陳也愣住了。

好……好有道理……

她隻能順着這個思路繼續問：“那一隊還有三個人，你為什麼選擇莫老師呢？”

“哦，這個啊，因為齊思賢和他經常一起行動，看他被劫走一定會出手的。”

nice！

小陳滿意點頭：“下一個問題，咱們度假團裡，你最欣賞的嘉賓是？”

沈盡歡面露難色。

小陳鼓勵他：“不要怕，大膽說。”

“江照臨吧。”他最終還是遵從了自己内心的聲音，認真道，“他做飯很好吃。”

“嗯嗯。”小陳繼續鼓勵地看着他，“還有别的優點嗎？”

呃……

沈盡歡想了想，說：“他做的水果茶也很好喝。”

小陳：“？”

“哦，對了，你今天有喝到嗎？他煮的醒酒湯也很好喝！”

小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