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兩名衙役看着眼前“暗潮洶湧”的一幕。
深知這種夫妻之事絕不能摻和的二人,不約而同選擇裝聾作啞,在大門口左右瞟着,順便瞅瞅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好在丹紅很快扭過頭,隻鼻腔裡蹿出一聲不滿的“哼”。
王槊想了想,還是不遠不近的候在丹紅身後。
丹紅不理他,扭臉對兩名衙役招呼:“呀,來了兩位新差哥,倒是和今早那兩位一般俊。”
這二人中,一人微笑着不說話,另一人則是從厲聲道:“閑話少說,我問什麼你答就是。”
微笑的那人接着道:“沒什麼事,不過有些細節請你再回憶回憶。”
丹紅暗道這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呢,随後做出小心賠笑的樣子:“差哥問就是。”
先時問的話,與早上卓懷英他們問得差不多。
丹紅似嫌麻煩般嘟囔道:“這些問題上午那個俊差哥都問過,你們問他不就曉得了。”
那名厲色衙役立刻道:“問你就答!他與我們有什麼幹系!”
旁邊沉默的衙役立刻拉拉他。
丹紅已經從他的答話裡确認他們與卓懷英并不熟。
不過她面上像被吓到般,老老實實将話答一遍。
那名黑臉的衙役如上午般問道:“你當天夜裡在做什麼?”
“在家睡覺。”丹紅答。
衙役冷笑一聲:“睡覺?分明有人瞧見你事發當晚出現在範家!”
“差哥。”丹紅皺着眉頭,“範家那麼熱鬧,全村大半人都去瞧了,我也是去看看熱鬧,看完當然就回來睡覺咯。”
唱白臉的衙役插嘴:“單是看熱鬧?”
想詐她心虛與否。
丹紅思及卓懷英與他們到底是同僚,保不齊會向他們透露什麼。
于是丹紅撇開視線,含着槍藥般道:“不然還能做什麼!”
沒試出嫌疑人可能出現的态度。
兩名衙役對視一眼,黑臉的粗着嗓子問:“休要隐瞞!分明有人瞧見當夜你與死者私語,你同範文說了什麼,還不速速從實招來!”
丹紅的眼眶霎時間紅了。
她像是隻被侵犯了領地的貓,炸着貓嗚嗚威脅,卻因為孱弱的力量與可憐的外表,隻讓人覺得無害又可愛。
哪怕她現在正惡狠狠的咒罵。
“範文那樣魚肉鄉裡的好色之徒,還能與我說什麼!”
丹紅此刻的滿懷怨憤絕不是作僞。
這些常年與底層接觸的衙役,早在訪問雁村鄉裡的時候,就隐隐感受到一些适齡女子對範文的厭惡。
隻是人死如燈滅,加之事關重大,沒有這般明目張膽說的。
丹紅的每一個神情,憤怒也好,膽怯也罷,都是那樣恰到好處,讓人覺得她不過是受範文騷擾的弱女子,斷沒有殺人的膽子。
衙役面面相觑,心裡的懷疑稍減。
他們接下去照例問話,不過沒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氣勢。
問完二人就打算走。
臨走前,那唱白臉的衙役随口道:“我聽你說話,似有南國口音。”
聞言丹紅心裡一突,臉上依舊面不改色,故作茫然道:“南國口音?那是什麼地方?”
見她不解的渾然天成,衙役便按下心裡那點疑惑。
衙役走後,丹紅思索着轉身。
結果險些叫身後默然站立的王槊吓到。
他像個林間大蟲,悄無聲息地站在那兒,這麼大的塊頭,呼吸卻那樣淺,也沒什麼多餘晃眼的動作,隻要一個分神,就容易忘記他的存在。
可這裡不是密林。
他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院子裡,隻要一轉身就會直直撞進丹紅眼睛裡。
被吓到的丹紅心頭升起一股無名火。
剛剛因為應付衙役被暫時抛之腦後的怒意,糾纏着這股無名火再度翻湧。
——雖然王槊其實什麼都沒幹。
“站在那兒做什麼?”丹紅沒好氣地說。
王槊頓了頓,再次跟上她,小心翼翼地問:“我能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嗎?”
沒有回答。
因為丹紅自個兒都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
沉默了好一陣,丹紅說:“你問這句話就夠叫人生氣的。”
王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張張嘴,似想問個明白,但腦海中再次浮現丹紅這句話,遂閉上嘴,不敢再問。
可他不問,丹紅還是生氣的。
丹紅想:這樣不好。
她覺得自己終于清醒了點,強壓下心裡這股無名火,冷着臉對王槊說:“我待會兒出去一趟。”
沒說去哪兒。
王槊顯然是想問的。
可是不等他醞釀好措辭,丹紅的房門就“砰”一聲關上。
丹紅尋摸了個飯點偷溜出去。
她有點不想面對王槊。
但她又在心裡不滿着自己這種堪稱膽怯的行為。
隻能希望王槊在發現房門打開的時候,能想到她先前就跟他說過的話。
丹紅倒是頭一回産生了點罪惡感——為有人可能因她的消失而焦急。
不過這些微不足道的負面情緒很快被她抛之腦後。
她已經來到義莊附近。
在那兩名陌生衙役上門前,丹紅就做好去找卓懷英的打算。
先前用哭鬧的方式暫時堵住他的嘴,但實在是倉促,暴露了許多令人不滿的漏洞,現在她有些着急将這些漏洞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