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除了江亦姝。
“我一個婦人,替他守宅子,和村裡的遺孀又有何區别?燒點東西怎麼了?老頭子不滿,讓他回來與我說!”她一個人太寂寞,每晚榻上隻有一人,長年以來,心中憤憤不平,就拿二夫人撒氣……
按常理老說,二房的偏遠,即使不住人,也有下人守着,不可能就這樣讓大夫人擅闖,胡作非為。定是大夫人提前支走二夫人生前所侍奉的下人,這才得了逞。
就這樣,偏院遺物被燒毀,隻剩一間空屋子。
翌日淩晨,江亦姝為了報複大夫人,潛入到她擱放首飾的“金屋”,那裡面全是金銀珠寶。她當着下人的面,打開最亮麗的一個盒子,上面沒有上鎖,,因為那人笃定,沒有人敢偷拿她的寶貝,違者葬斃。她拿了大夫人的玉镯子,這是她當初加入世府的彩禮,也就是江亦姝父親送的。
下人想阻攔,卻被冷冷反問:“還想被抽?”他們隻得退後,想着,等到大夫人醒來便去禀報,拿回玉镯子。
那镯子晶瑩剔透,是翡翠,昂貴無比。誰知江亦姝拿到的下一秒,手上一甩,镯子摔得粉碎。
臨走時,還不忘打翻一半剩下珠寶,再擠上幾滴毒液在箱子上面。
……
于是便有了——沉井事件。
——
“現在想來,她當時拖我沉井,腦袋上還裹着紗布,想來定是那一夜沒睡好。”江亦姝說到此處,又笑了出來,“隻是可惜我那小竹條,才誕生不到一天,就得重新投胎……”
“它在被你折下打磨之際,就轉世了……”羅詩嬰心道。
江亦姝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便順承接話,“是呀……可憐的阿竹。”
羅詩嬰心中五味雜陳,她的徒兒,那年不過才九歲,便經曆過如此不饒人的痛楚……要說罪魁禍首是誰?不正是那府裡的當家老爺?丢下孩子不管,放任妻子撒野。
她撇過眼,細細觀望眼前這個小姑娘,已然有了不惑之年的相貌,三十而立的思想。是從前的經曆驅使她……
江亦姝發現自己師尊一直盯着她,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對上後者的視線,殊不知,自己耳根子早已成了绯紅色。她為了打破這沉默不語,她繼續開口:
“自然以後,我再沒回過家。”
她話語裡用的是“家”,可從三歲之後,再也沒把那座宅子當成家。
“臨走前,堂兄給了我許多錢财,還說會将我那小丫頭如甯送出府外,免得遭他母親毒手。”
羅詩嬰聽了這麼久,終于察覺一處問題,疑惑道:
“是在姑蘇哪處宅子?”
江亦姝陳述了這麼大一番,卻仍舊沒有說出世府的名字,若是平常人定會誤以為是“江氏”世府,羅詩嬰不會這麼想,若真是江氏,江亦姝不會模糊的介紹自己堂兄,定會道出他的名字。
她是一個知恩圖報,有血有肉的人。大夫人再讨厭,堂兄也是她的骨肉至親。
江亦姝愣了一下,笑道:“還是被詩嬰發現了……”
“我忘了。”她铿锵有力地說。
羅詩嬰:“……”
“若是不願說,也無妨,過去的事已經不重要了。”她主動給江亦姝台階下。
江亦姝卻皺了眉頭,“真忘了。”
羅詩嬰:“…………”
哪有這麼牽強的理由?傻子都不會信罷!眼見着羅詩嬰沉默寡言,一言不發,江亦姝便知道,對方一定是誤會了她,她輕歎一口氣,隻好繼續講述她的經曆。
“後來,我在江湖上,專修劍道,有所境界。”
一切都是那麼順利,順利久了,災禍自然就來了……
“我走過大半個江南,後又到鄱陽湖邊練劍,我高估了自己的輕功,落足至湖中心,恰逢當時風大浪大,被卷中漩渦裡去了。”
她說得何等平淡,但羅詩嬰聽出了她一個人的不容易。江亦姝沒有說是什麼季節,可既是被卷中湖心,自然是刺骨寒涼。
江亦姝搖搖頭,黯然神傷,道出四字——
“無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