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陽初升,蟬聲鳴鳴,交織成一閥頌歌,不知驚夢……
擾了羅詩嬰清淨,叫她好生不快活……她沒睜開眼,輕慢地翻了個身,半張臉都埋入軟枕中,依稀記得,昨夜與江亦姝暢談了一夜,從最開始的劍道心法聊到未來規劃……貌似有些太早了。
她不想睜眼,将錦被往上拉拉,她不懂為何行雲之劍還未結束,更過分的是,還要求衆長老在卯時前務必到仙雲靈台,說是有要事相商……這比昨日提前了整整一個時辰。
羅詩嬰不想起,蒙在被裡罵了一句那個傳播消息的人。
她将右手伸出,在床邊撈了撈……
“小姝?”她道。
分明記得,昨夜江亦姝與她共坐床榻邊緣,她向她一字一句道《劍道》第七章,為“丹田、寸田一如”,這也正是江亦姝敗給公玉卿關鍵所在。
江亦姝尚未将寸田與丹田徹底相貫通,沒能夠悟得真相。反之,即刻果斷,對方的任何虛隙皆可随時攻破。倘若江亦姝當時已修習到那一章,必然,最差也能與公玉卿打成個平手……
夜深時,她向江亦姝分析完整體大局,撐展了一下身子,便倒在榻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管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徒兒,還極其自然,溫聲道:“小姝若是也乏了,就一同倒頭夢大千罷。”
言外之意,就是:我乏了,你想睡就睡。
江亦姝:“……”她在不經意間撇撇嘴,又微微側頭,瞥見對方已然阖上了眼。
……纖薄的被褥被一隻手拉起,輕柔地蓋在了榻上人的胸口……看來,她這個徒弟,還蠻貼心的。
羅詩嬰控制不住自己的唇角,上翹了幾分。
江亦姝也順勢倒下,枕在她的心口……
……
可現今,一隻手在床邊撈了撈,确是空無一人……江亦姝是何時離開的?她竟沒有察覺到。她終于掀開被子,緩緩坐起身來,扭頭之際,看見接下來的這一幕——
床榻邊緣下,是江亦姝淩亂的墨發,鋪撒在地,有幾縷貼在臉頰上,遮擋住了大半張臉,她翹起的鼻尖,還有鼻梁中間一點點駝峰狀,卻沒能擋住……輪廓分明。
她衣衫不整,外袍敞開,半蜷躺在地上,兩隻腿朝一個方向擺,右小腿上的衣袍上縮,露出一截潔白無瑕,膚如凝脂……
凝脂點漆,粉妝玉琢。
“呵……”在世人面前想來儒雅清冷的绫羅宗師,瞬間笑出了聲……她這一聲笑,讓躺在地上的人兒蹙了眉。
……
半個時辰後,兩人一同走在前往仙雲靈台的小路上,羅詩嬰問江亦姝,她為何睡在地上,後者沒有回答,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我若說是你半夜翻了個身,将我拱下去的呢?……
江亦姝隻得在心中默念……
“諸位長老,今日提前了一個時辰,是為了讓大家一同商議,一月後的弟子們曆練的地點,可有什麼建議?”方衡沉穩地說話。公玉卿站在他身後。
江亦姝靜靜望着兩人,她貌似記得……公玉卿的師父并不是方衡。這是在演哪出戲?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她似乎很少見到公玉卿與自己的師尊淩霄一同出行。就算待在同一個屋檐下,也不甚親近。或許不是所有師徒都像她與羅詩嬰那般相處罷……畢竟,後者方才在路上,還順其自然地牽住她的手,領着她前來……
“依我看,南方有一地‘百鬼嶺’,很适合曆練。”一位長老提議。
不過他這話一出,其他長老的目光如炬,紛紛盯着他,“你是想吓死他們?”
在民間傳聞百鬼嶺,正如其名,四周荒山野嶺,凄清慘涼,常人不敢上去,更不知上頭究竟有甚,還生長有吃人的妖怪,折人壽命……
這倒也是,一月後要去曆練的弟子,都是此次“行雲之劍”中,衆長老商讨出來最合适的人選,各階段的都有,要挑選一出适合三個階段的曆練之地。這“百鬼嶺”,低階弟子恐怕還沒進去,就被吓癱了……
又有長老發話了,“在哪曆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曆練他們的心境。”
“羅宗師,您覺得呢?”
話語權突然落在了羅詩嬰的頭上,她挑了挑眉,回答道:“不急。”
慌什麼慌,就算最後一天再決定也不遲。
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将今日的“行雲之劍”落幕,然後挑選要前去曆練的弟子們……
今日沒有江亦姝的比試了,她在昨日已經戰敗,更别說進前三,不過進前十,拿點彩頭倒是沒問題。可她原本打算奪得第一……看來還是自己的野心太大了,不妄行雲宗是修真界第一大門派,人才濟濟,鐘靈毓秀……
她坐在高處,台下自然有人心生不滿——
“聽說江亦姝昨日敗給了公玉師兄,她實力就這,居然還敢跟绫羅宗師同坐,反正啊,我是想不明白。”
“公玉師兄入我行雲宗多年,能打敗一個黃毛丫頭,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那人說着說着,還笑得無比大聲……
“……”
有人做了個手勢,壓低聲音提醒他們,“還是小聲些吧,要是被聽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江亦姝深知,自己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便要接受所迎來的一切。欲戴王冠,必承其痛。欲達高峰,必忍其痛。
她沒有理會那些閑言碎語。
一旁的羅詩嬰歎了一口氣,再确保旁人看不見的角度,不聲不響,在矮案上伸出兩指,夾住了江亦姝的衣袖,扯了兩下,“不下去觀戰麼?漲漲經驗也好,想想我昨夜對你講的那一通。”
被台下正議論之人點點頭,不作回答,直接起身離去……
“别說了,她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