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牢門打開的鐵器摩擦聲響起,尖銳又刺耳,将淺淺昏睡過去的周胤吵醒了。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擡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槿舟,确認一遍他是否還活着。
隻見他也顫顫巍巍地晃了晃手臂,将鐵索拉響,從那濕漉的縷縷額發遮擋下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望着自己,似乎也在做同樣的事。
“醒得倒挺快。”
從牢門進來的是個男子,着一身幹練的玄色衣衫,言語冰冷,氣息如寒鋒凜冽。隻這進門的一瞬便讓人不禁感到一絲細微的膽寒。
而周胤隻是擡着眼冷冷瞧着他,以自己的方式觀察此人。本以為經過這一系列的苦刑,他已經不會感到任何恐懼了。可當他見到眼前這個男子,便在潛意識裡自我警告着不應該小看此人。
兩個人除了喘氣以外,不曾發出過任何聲音。而這男子隻是簡單巡視了一圈,卻并沒有打算繼續動刑的樣子,反倒令人捉摸不透了。
“你們運氣很好,真的。”那人來到周胤面前,來回打量着兩人,“不光如此,也确實夠硬氣,落在我們疾刑司手裡兩日竟然半個字也沒吐出來過。”
他輕點着頭,語氣中帶着不甘又無可奈何,“倒也不枉費你們如此忠心……”
語畢,随着他擺手的動作,輕慢吐出一句“帶走”,便立刻又進來兩名疾刑司弟子,解開一旁徐槿舟的手铐,粗暴将人拖了出去。
周胤瞳仁一震,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但也隻能盡量不動聲色地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徐槿舟被帶走了,但那男子卻還留在原地,隻用憐憫的眼神看着自己。直到鎖鍊拖地的聲音都消失在石廊間,他才緩緩開了口。
“你想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周胤仍然不說話,與他雙目對視,唇口黏着厚厚的血痂,隻微微顫抖着。
“他馬上就要自由了,但你卻隻能留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既不能生,也不能死……”
那男子淡然說着,視線移到了他被釘在刑柱上的兩條手臂。看看那一根根三寸之長的鐵釘洞穿他的血肉,紮進骨髓之中,連傷口都被血痂所覆蓋,卻仍在淺淺溢着血。
周胤唇口張了又張,正在反複思量着男子話語的意思。
什麼叫他自由了?
還未回過神,他忽覺兩眼一黑,一隻手陡然伸來張開五指捏住他的面門,迫使他一雙瞳孔在陰影下劇烈顫栗起來。
緊接着森寒又邪性的冷笑在他耳邊響起,
“畢竟……那信物可隻有一個啊。”
玲珑坐在案前狠狠打了兩個寒戰,這一聲聲哀嚎苦叫再讓她聽下去,晚上真要睡不着覺了。
薛沉雪察覺她的焦躁,給她倒了杯籽塢茶道,“你若不适,便回去休息吧。”
她就着杯熱茶暖了身子,用深呼吸來平靜自己。但腥臭味鑽進鼻子裡讓她覺得更難受了。
“你馬上就要接着去審徐槿舟了,這裡還是需要我的。”
這個計劃既然是她提出來的,那她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亂了陣腳,有些事情多經曆些還是好的。
這樣想着,她還有打算慢慢也讓自己參與些刑審。免得日後做了樓主,大驚小怪地讓人家看不起。
徐槿舟已經被帶去了另一間石牢,而薛沉雪聽罷便也點點頭,起身準備要去往那間石牢的方向。
這些慘叫聲讓時間變得極其難熬,玲珑仔細端詳着手裡這把青銅短匕,盡可能讓心思沉浸在計劃之中。
這兩日她已經将南堂查驗過的,所有關于玄怵門的情報盡數消化掉了。
但有一件事讓她怎麼也想不通。
雖然這個林繼問在幽州是隻手遮天又作惡多端,但眼下血刃堂和伐劍山莊皆并入降雲樓已成事實。在整個江湖中論勢頭,是誰見了也要避讓三分的。
玄怵門真就如此自大到敢在紀無念的臉上跳腳了?
連老家都敢給他燒了,他是當真不怕紀無念親自去找他的麻煩。難道他就有十足的自信讓那兩個門徒無論如何也不會招供?
還是說他分明就是有意挑事……
隻要他敢真的拿紋金鶴符來無妄峰找她要叱霜劍,她就必定要讓這老匹夫好好嘗嘗貪得無厭的滋味。
不知過了多久,守衛司使終于打開牢門,将池連盡從石牢中迎出來。
他雙手通紅,臉上濺了些血漬,一迎上玲珑投來的目光,一身森寒戾氣便被盡數斂去了。
玲珑見他還漫不經心地用司使端來的水盆洗手,率先替他取了條麻布來丢給他擦擦。
“怎麼樣?”
“有反應。”他回答道,“這徐槿舟無非是妻子家眷受制于人,才會撐到如此地步。但周胤無父無母,是林繼問收養的義子,攻心或許可破。”
“那接下來就要繼續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