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彷月居燒得厲害,玲珑便将羅珠等人一同安排進滄瀾院住了。
這廂藥都沒上完,紀無念忽然就派人來傳喚他們前往疾刑司同審賊人。
玲珑隻好叫上正在鋪床的薛沉雪,三人趕緊收拾收拾便快速趕往疾刑司去了。
再次往這片陰暗的石梯下走去,玲珑聞見這潮濕且渾濁的空氣中夾雜的鹹濕腥味,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司使們舉着火把領他們一路向前,穿過數間已經盡量處理幹淨的刑訊室,尋着一衆疾刑司弟子守衛的走廊再往深處走去。又經過層層的鐵栅牢門,那所被火光通體照亮的石築深牢便在眼前了。
這裡是整個疾刑司地下的最深處,也是各種駭人刑罰和司執守衛最為完善且嚴密的地方。
玲珑還從未來過疾刑司這麼深的位置,剛停步駐足下來觀察四周,就見紀無念從一間被鐵栅圍住的牢房裡出來了。
其餘弟子又将牢門重新鎖住,跟着便有人端來一盆水,供跟在紀無念身後的兩名司使清洗雙手。
他倆正将一雙血紅的手放進水盆裡浸洗,那一整盆水也跟着被染至鮮紅。
玲珑眉頭皺得更緊了,有些不想去注意那牢中二人究竟被折磨成什麼樣了。
“爹,這麼急喚我們來是為何事?”
身旁二人向紀無念行過禮後,玲珑趕忙湊上去詢問。
“你現既已是我攜雲閣繼承人,有些事情我也不用瞞你,但在外實在不便細說。”
紀無念拿了一名弟子遞過來的粗布随意擦着手,“你可知傳武閣失竊一事?”
池連盡聽罷還未曾擡頭,一雙銳利的瞳孔便驟然縮緊了。他這反應被一旁的薛沉雪注意到,卻也隻淺淺看了一眼。
“什麼時候的事?”
玲珑此時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己多年以來總被排除在事外,被父親、師兄當做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小心圈養着,不希望她沾染世俗和風雨。
這樣的生活雖然無憂無慮卻也實在無趣。
而此時此刻,她感到自己總算被這個父親真正正視了。終于讓她有了一種,需要去獨當一面的壓力和責任感。
這感受真讓她在這個不太合适的時機,狠狠心潮澎湃了一把。
“就在我等費心于彷月居走水一事時,是聲東擊西!”紀無念說完惱怒地将擦完手的粗布甩在了地上,“這就是一場有預謀的盜竊!”
“那傳武閣可有丢失什麼?”
“暫時還未能清算清楚,但那邊的賊人沒能捉住,我便将此事嚴令聲張了。”
他回答的同時又用狠戾的目光重新望向牢房,“這兩個家夥骨頭還挺硬,你待會兒讓連盡接着審,我先去傳武閣看看。”
三人應聲送走紀無念後,玲珑便拉着兩人在案前坐下了。
薛沉雪給她倒了杯茶,但玲珑就着這又腥又潮的空氣是真沒什麼胃口喝茶。可身旁的池連盡倒是絲毫不曾受影響的樣子,若無其事同薛沉雪喝起來了。
“他們是玄怵門人。”
還未等玲珑開口問,池連盡便淡淡道出一句。
“你怎麼知道?”
玲珑和薛沉雪二人同時望向了他。
池連盡舉起手裡的茶杯細細撫摸,盯着上面的紋路出神。
“我曾詳細問過羅珠關于幽州人的一些口頭習性。加上南堂近期傳來的消息,尤其是其中年輕一輩武人近年常會将一些當地的粗鄙之語當做口癖。他們挨揍時我聽到了。”
“那你又如何判斷他們是出自玄怵門?”薛沉雪沉聲問道,“我與那二人過招時,對方曾有意隐瞞其武學路數,看來是甯願被捉也不肯露出馬腳的。”
池連盡頓默片刻,拿起茶壺将桌上茶水都加滿了。
“自上回雲來鎮變故之後,我讓岚驚暗中調查了玄怵門很長一段時間。但你們在幽州接觸玄怵門一事,我想了解一些細節。”
他隻知道玄怵門門主林繼問那時确實有意向薛沉雪擺一桌鴻門宴。畢竟牆倒衆人推,伐劍山莊一旦受創,想趁機分食其資源的可不僅僅隻有降雲樓一家。但礙于情面,紀無念可不會像林繼問這般直接不要臉面了。
既然他問起此事,玲珑也不打算隐瞞,挑挑揀揀地把當時的經曆都複述了一遍。
隻是有件事她不好明說,便湊到池連盡耳旁壓低聲音道,“其餘的不要緊,但我那時為了脫身,隻好将我爹給我的紋金鶴符暫時壓在那老匹夫那兒了……”
二人聞聲同時瞪大了眼睛。
薛沉雪記得她确實曾給過林繼問什麼東西,但沒想那竟是降雲樓信物紋金鶴符。此時他說不出話,隻捏緊了手裡的茶杯,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既然紋金鶴符在林繼問那兒……”
玲珑看着池連盡舉杯珉了一口茶,“那我大概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