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念心事繁重，一氣之下出了門現下也不知要去哪裡，隻得舉着傘在街上轉悠。

閑來無事和幾個眼熟的路人聊上幾句，不知怎麼的說着說着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幾乎都開始央求他收了自己的孩子上樓中學武。

多問幾句才知前日裡鎮東來了馬賊，整條街都燒幹淨了。

尤其是去許先生家上私塾的孩子除了江佑鑒的兒子江連榷，就沒有一個是能活着回來的。最後所有馬賊皆是被池連盡所殺，以一人之力救了全鎮性命。

這下子鎮裡簡直炸了鍋了，紛紛開始意識到學武的重要性。那些有錢的甯可散盡家财也要送自家孩子去降雲樓，沒錢的更是三跪九叩求爺爺告奶奶希望紀無念行行好将家裡小孩收了去。

這下紀無念是真沒法應付了，原本淩雲峰每年收入門弟子都是派人去各地挑選，遇上資質上乘的可能還要出錢收人。

雖然對降雲樓來說，這也算益事，但不論什麼事都是要講究順其自然。當人們開始一窩盲目跟風的時候，總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到了午時孫婉君便帶着江連榷來送飯了。那小孩兒剛推開門就一溜煙跑進了内堂，看見池連盡正靠在床頭，手裡忙活着什麼東西。

“大哥，你在做什麼？”

江連榷湊過去，原來他正在拿着小刀，細細镌刻着兩支細長的玉筷子。

池連盡分神回答他：“閑來無事，你娘又不讓我下床，總得找點事做。”

現在身上藥效還在，其實還挺影響做這些精細活兒的。

他其實想刻這雙玉筷很久了。

竹筷不太經放，每次和她共食後就要刻一雙新的，那竹筷一發黴便什麼也留不下了。

尤其是接手血刃堂以後，手頭也相當寬裕了，他便想送些什麼像樣的禮物給她。

江連榷望着這雙筷子正出神，池連盡随口問了他一句，“那套舉水愁天劍，你學了幾招？是江師叔教你的嗎？”

“就會那一招。”江連榷答道，“我爹本來是耍給我娘看的，我在旁邊看看也就會了。”

池連盡兩眼一定，眼神轉向了他，“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騙你幹嘛？我都說我是武學奇才了。”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試試你了。”

“幹嘛？你嫉妒我的天資？！”

孫婉君連同玲珑進内堂的時候，正好看見池連盡把江連榷按在被褥上，壓得小屁孩一頓叽哇亂叫。

“好了好了，别鬧了，來喝粥吧。”

孫婉君笑着把帶來的一壺粥用碗乘出來，然後端到池連盡的手裡。

他看到玲珑進來，瞬間收斂了不少。頂着手裡的粥癟了癟嘴，好似不習慣被人這樣照顧，但又沒法說什麼，隻能一邊喝一邊時不時偷瞄她幾眼。

“哦……原來你喜歡玲珑姐姐！”

江連榷發現這一點後便想故意找他的難堪，撲在他膝上一臉壞笑地對着他道。

誰知池連盡看都沒看他，“你現在才知道？”

江連榷笑容凝固在臉上，回頭吃驚看着孫婉君二人：“真的？！”

見孫婉君對着他點點頭，他突然抱着頭如遭雷劈，不敢置信的樣子有點誇張，“什麼時候的事？難道真的隻有我不知道了？！”

玲珑剛還在和孫婉君聊到前日的見聞，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接連手刃兩人，雖然晚上一直偷偷抱着他娘的腿哭，但平日裡倒還掩飾的挺好。

想起紀無念所說，池連盡幾歲時便殺人不眨眼，到底是真的冷漠還是在強撐，誰又能斷定得了呢？

孫婉君等幾人用過午食之後，收拾了碗筷準備回去，而江連榷正好也想留在這兒纏池連盡，她便也随了他的願。

臨走前玲珑卻跟着孫婉君一塊兒出來了，回頭望了眼正瞧着她默不作聲的池連盡，擺擺手讓他跟江連榷兩個人自己玩兒。

“孫姨，江師叔可有在家休息？”

“是的，可你不打算陪陪連盡嗎？那孩子……”

孫婉君歎了口氣，當她知道玲珑和他是兩情相悅時也是由衷歡喜着的，可每每說到此事時她又不由地因為憐憫池連盡的遭遇而哽咽不已。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江師叔，這件事可能關系到我爹對師兄的态度……可是師叔一直不願意透露，所以我希望孫姨您可以幫我勸勸他。”

玲珑說着便要掩面而泣，“孫姨您也知道，我師兄他實在是……從小我爹就從沒把他當人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仇人家的孩子……”

“好好。”孫婉君忙撫着她的肩安慰她，“連盡這次于我母子有天大的恩情，要是連榷他爹瞞着什麼事不肯說，我肯定第一個鬧他！”

“孫姨，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玲珑說着還吸了吸鼻子，“師兄他自小孤苦，您的性子真的很像他娘。”

孫婉君聽罷心中一緊，不由開始揪痛起來，沉默着拉着玲珑的手直往家裡走。

柳巷這方近日十分熱鬧，不少鄰裡幾乎是守在孫婉君門前等她回來探聽池連盡的狀況。

孫婉君也都一一耐心着回複他們，接着才同着玲珑進了家門。

“這些大多都是些關心連盡，但又不敢去打擾他休息的良善之人，多是托我傳達感謝之意，請你也不要見怪。”

她一邊解釋着一邊放下手裡的東西，然後帶着玲珑輕輕叩響了江佑鑒的房門。

玲珑微珉着笑意點點頭，此時房門已開，江佑鑒正從裡邊出來。

“夫人回來了？玲珑，我正準備去找你爹。”

他剛要邁開步子便被孫婉君推了進去。

“你先别急着走，玲珑此番過來是有事要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