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人完全不講道理,孫婉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池連盡。哪知他想也不想,長劍哐當一聲被他扔出數尺之遠。
孫婉君能看到他蒼白的臉頰上正滴落着汗珠,一顆一顆滾進衣襟裡。
是弩箭的傷太重了嗎?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一副強弩之末的樣子。
龐猛輕狂地笑了起來:“很聽話嘛,看來這小鬼還是挺重要的。”
池連盡的眼神依然鋒利奪人,龐猛被他看得背脊發涼,心裡漸漸開始不安,接着他又強撐着氣勢笑道:
“我總覺得不應該小看你,你這家夥手裡不會還藏着匕首什麼的吧?還有什麼武器?全都扔掉它!”
想不到這個馬賊還有點腦子,池連盡垂下的右手護腕中,短劍正冒起一頭尖刃。本想趁那馬賊松懈之時便以腕中短劍取他性命,不想卻被他料中了。
“……怎麼辦?”孫婉君急得眼淚一直流,但她現在隻能選擇相信池連盡,他一定會救這孩子的……
池連盡猶豫着沉默了片刻,龐猛便知自己必然是猜中了,于是手下加了一絲力,那刀口已經淺淺陷進了江連榷的脖子裡。
“你扔不扔?不扔我可以先割他一刀,不死也該放點兒血。”
江連榷隻感覺疼,一時間眼淚嘩嘩地流,強忍着不哭出聲。
他手裡緊緊握着懷裡的小木刀,輕輕地撥弄着木刀刀柄的接口,并用眼神示意着池連盡往下看。
“好。”池連盡拿出護腕中的短劍扔在了地上,“還有什麼條件,一并說完吧。”
“當真沒有了?”龐猛眼睛微眯,既然這小子如此聽話,心裡起了個主意。
“我現在要你……用你自己的命,來換這個小鬼的命。就用地上那把短劍,了結你自己吧。”
孫婉君聽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狗賊的話,雙腿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馬賊大哥……我求求你,要死讓我死吧,您别為難他……”
池連盡聽着她的哭聲隻感到精神和氣力都在極速透支,顫抖着身體彎下腰又去撿起那柄短刃。
他已經被這徹骨的疼痛折磨地快要失去意識了,眼前一花就往地上倒,毫不掩飾面上的痛苦之色。
龐猛見他這副樣子,冷笑一聲,看來箭頭上的毒已經開始生效了。
“你在磨蹭什麼?再不動手我馬上給這小鬼放放血。”
在龐猛的一聲聲催促下,池連盡隻得半伏在地上,撿起短劍,顫顫巍巍地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待他勉強擡起眼去看着龐猛戲谑的神情,在那人眼裡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狠戾和鋒芒,好像一具任人宰割的魚肉。
“喲?你剛才不是很厲害嗎?怎麼這會兒跟個軟腳蝦一樣?捅一劍下去很難嗎?”
龐猛撥開刀刃指着他不斷出言譏諷,那小子半死不活的痛苦模樣開始讓他确信自己的毒此時正在苦苦折磨着這個人。
“殺了我那麼多兄弟,隻要你一條命真是便宜你了,我應該将你千刀萬剮!”
他要不是足夠謹慎,現在就已經恨不得上去把這人削成一片一片的了,也不至于隻能遠遠站在一旁歇斯底裡。
“……連榷……舉水愁天……”
龐猛隻看見池連盡在原地微微張了張口,聽見了,但又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疑惑一聲:
“你在說什……”
話到一半未出口,他便感到喉口一熱,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江連榷手裡正持着一把極小的匕首,刺進了他的喉嚨,然後身體在空中連翻兩圈,徹底割開了他的脖子,血順着那匕首的弧光飛濺開來,撒在了地面。
孫婉君再次看傻眼了,短短一天時間她這個六歲的兒子就已經連殺了兩個成年男子。
等她反應過來時才想起來要去扶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池連盡。
江連榷還攥着那隻小木刀匕首,哼哧哼哧跑過來,臉上淚痕都還沒幹,怔愣着道:
“娘……大哥他……死了嗎?”
“别瞎說!”孫婉君啪一下拍了他的屁股,“傻站着幹嘛?武學奇才了不起啊?趕緊去找大夫來!去叫人幫忙呀你個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