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除了抗藥以外,避毒還有許多種方法,有些人能煉制出一些解尋常之毒的化清丹,還有學習抗毒的内功以及放血退毒之類的緊迫之法等等。你若是太依賴用毒以後必定是會吃虧的,師父禁你使毒也是為了你好。”
當然比武時用毒會挨罵是真的,但他這話确實也有道理。如果當時在汴州,血刃堂堂主還是袁破竹的話,他要是用了什麼方法避了挫骨散的毒,那她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可是聽他的語态,似乎有一種若隐若現的麻木感,他是否經常這樣麻痹自己……
玲珑望着他隽秀的輪廓,這雙深邃又閃耀着星河輝光的精緻鳳眼,眼裡似乎用故作堅強撐起了一道屏障,将無盡的孤獨和寂寞深深藏了起來,從不為人所知。
攜雲閣中,池連盡邁步至紀無念案前,單膝跪下颔首行禮。
“師父……”
他輕輕喚了一聲,紀無念舉着宗卷狠狠摔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讓你查薛逢玉的去向,從上月查到銀月樓以後就毫無進展!這段時間你到底在做什麼!?”
池連盡略微沉默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已經查到了……但消息并不完全準确,所以我才……”
他話才剛到一半,紀無念便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厲聲道:
“說!”
他面頰發紅,能看出些許擦傷,口中也溢出腥味來,遲疑半晌。
“……他……入了朝廷。”
池連盡十分理解紀無念此時怒火。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更想殺了薛逢玉,但此人實在狡猾至極。
北堂的殺手來報告說,幾番快要抓住此人,他都像一條滑手的泥鳅一樣從手中溜走了。
同時他似乎有意在接觸銀月樓的人,誰能想到他最後竟然消失在北巡撫司的海獄中。
“朝廷……”
紀無念幾乎是咬牙嚼着這兩個字,這個薛逢玉着實狡猾。
明明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卻頻頻從他們手中逃脫,最後還爬進了一個任憑他們手再長也無論如何都伸不進去的地方。
他憤恨地一甩袖擺,冷冷吐出一句話來:
“你自去疾刑司領二十刑杖。”
“……是。”
池連盡從攜雲閣出來的很快,玲珑感覺隻是發了個呆,人就已經完好無損地走出來了,而且看起來和剛進去沒有什麼不同。
玲珑小跑着湊過去,近了才發現他的左側臉頰上又紅了一塊。
她頓時心裡一揪:“……啊……我爹還是打你了……”
他勾起一邊嘴角,撫着她的肩道,“這次确實是我有錯,師父隻是小發一下脾氣其實已經很好了。”
玲珑回想起以往紀無念總是動不動就刑杖伺候的光輝戰績相比,隻是打一下臉确實是很輕了。
但傷在臉上她看到還是會揪心。
“好吧,那我待會兒拿點瓊脂膏給你擦擦。”
她正牽住池連盡的手想拉他走,結果人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個……玲珑……”他幾番猶豫下還是有話要說,“你先回彷月居吧,師父給我安排了比較緊急的委任,我明日之前就得完成。”
玲珑回頭看他,隻見他面不改色。
“就這麼緊急?一刻也空不出來?”
“……是,一刻也空不出來。”
自從白露過後,蜀中雨水又多了起來。疾刑司的地下石室又潮了不少,隐隐從牆壁中透着一股陰濕的味道,伴着血味的腥臭,叫人感到略微的不适。
池連盡一步一步邁下了台階,借着燭火光再次來到了這個地方。
由于季節原因,這裡換班也更為頻繁了,這個時辰正好輪到喬師弟做監使。
他此時正端着燭台在中堂換蠟,這邊聽見腳步聲便舉着火光看過來。
“又是你啊池師兄。”喬子梁一看到他就憨憨笑了出來,“這次過來是樓主有什麼吩咐嗎?總不會又是來受罰的吧。”
“你猜對了。”他自嘲般的一笑,“刑杖二十,你收錄一下。”
喬子梁幾乎是笑容僵在臉上抽了抽:“……還打啊?前些日子不是才打了三十杖,你這樣身體受得了嗎?”
“上次的已經好了。”
他走到中堂的木桌前就開始解身上挂的物件,佩劍和護腕裡藏的短劍等等都要拆解下來。
完了還回頭催促喬子梁:“你安排人動作快些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喬子梁聽罷隻能坐回書案前開始提筆收錄,在疾刑司的這些刑罰記錄是每隔幾日都得上呈給紀無念過目的,該罰的該審的那是一個也逃不掉。
“那……鐐铐要吊嗎?”
他擡着筆尖試探一問,吊手铐一般是為了讓人受杖時不會倒下,方便行刑。
池連盡正準備解護腕的手停住了,他思索了片刻,“還是不吊吧,我不想留下太明顯的痕迹。”
何況隻是二十脊杖而已,他還不至于脆弱到連二十杖都還要吊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