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不分晝夜,一切隻有無盡漆黑,所有人幾乎隻能用聽覺去感知周圍的一切,所以突襲一定是必然。
在完全封絕了視線的環境裡,那心也必須是要時刻吊在嗓子眼兒裡的。因為在這四方之地,每走一步,每歇一腳,每寝一刻,都實實在在充滿了血腥與厮殺。
他的五感依然敏銳到極緻,絲毫不敢松懈,讓自己時刻保持鋒利如尖刀。
即使身邊已然躺了四具屍體,他也不敢放松分毫。自己反複檢查過多次,确是死了,傳來屍臭後他才得以坐在那裡勉強歇息片刻。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覺得自己才剛剛閉上眼睛,四周除了正在啃食屍體的鼠蟻,他感知不到任何還活着的物體。
很快他五指緊挨的地面傳來了細微的震動。是腳步聲,來了很多人……
“轟隆隆……”
石門被推開,傳來低沉悶響的同時還帶進了刺眼的光。
池連盡忍着灼目的刺痛眯了幾次才勉強睜開了眼睛。
他本就生了上挑的眼角,此刻鳳目微垂,瞳孔裡是仍未褪卻的無盡殺意,銳利無比,似乎隻要被他看上一眼都會被深深刺傷。
站在白光裡的人都屏息住了,隻怔怔看着他坐在那裡,沾滿了血花的衣衫殘破卻又用一條條的碎布紮緊了。
長劍斜靠于胸前,他此刻正一手搭在膝蓋用于枕面,一手撫于地表用于探知。那刀鋒般的眼眸隻朝着這方微微一動,叫最前頭的幾人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天亮了,該起床了,還有活着的嗎?”
袁破竹站在最前拍了拍手道。他明明看見自己了,卻還在那裡轉模作樣。
池連盡扭動了幾下脖子,骨骼柯嗒作響,右手杵着劍鞘才站了起來。
他動作有些緩慢,可能是連續戰鬥了太久讓他身體開始吃不消。清心散的效力早就過了,痛完之後隻剩麻木,他快找不到自己手腳的知覺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到的門口,他直面望着袁破竹,周身的淩厲之氣還未消,旁人見他近身紛紛都往後靠去。
而袁破竹一步未動,隻擡手輕拭他肩上的塵土,笑道:“恭喜你啊,紀堂主。果然沒讓我失望。”
這會兒在人群之中鑽出一個瘦弱的影子,隻有他并未懼那個滿身殺伐痕迹的男子,上前托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池連盡這才有力氣笑了出來:“承蒙總堂擡愛。”
李子衾把他一隻手抗在肩上,龇牙咧嘴地嚼舌根:“你可真沉哪……”
可此時此刻唯一笑不出來的人隻有流漓紫,她恨不得把自己埋人群裡才好,千萬别看見她千萬别看見她……
“流姑娘?”池連盡擡起下颌,朝人群中輕聲喊了一句,語氣輕柔,卻暗藏了森森凜意,“明日可要準時來生死台,我等着你。”
流漓紫頓時瞪大了眼眸,整顆心髒都開始狂跳,隻倉促着呼吸着不敢出聲。
這個怪物到底是什麼瞄上她的?!
就因為在淩州調戲過一下,就非要追到這裡來要她的命??
她承認自己是饞過這個人的色相但也罪不至死吧!?
流漓紫是連夜逃的,就算會被整個北堂殺手追殺,那也比當即死了來的強。
翌日,池連盡靠在生死台邊都快睡着了,台下的圍觀者一個個也都東倒西歪,李子衾才跑來報信。
“紀小哥,那個流漓紫……她,她叛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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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池連盡成了東堂主後,東堂一下便湧入了許多人。天字的,地字的,還有玄字,都是從其他三堂慕名過來的。
往日由于東堂管事甚多,事務繁忙,大多閑散人也都更願意去西堂。
不過他也不管這些,因為幾乎都是李子衾在幫他處理事務。
封堂會結束後他在青衣齋待了數日,袁破竹總想來找他,但都被梁青尢以各種理由擋在門外了。
池連盡在内堂聽見袁破竹甩袖離去的聲音,才擡頭問梁青尢:“前輩最近為何總是……”
“我想等你再好點兒,再讓他見你。”
梁青尢長歎一聲,坐在了涼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