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梁青尢到達淩州的時候,天還未亮,他顧不得腰疼便匆匆忙忙趕過去看池連盡。
隻見人安安靜靜躺在那兒,蒼白着唇口,胸前衣襟是整片的血迹,如今都已幹了大半。
這人顯然快要因失血而死了,正用人參吊着命。他上前撥開此人的上衣檢查他左胸的傷口,很明顯的一處貫穿傷,已經用金瘡藥敷上,暫時止住了血。
但這都已是強弩之末了,摸着脈象已經微相當微弱。
“别的大夫看了怎麼說?”
梁青尢又按着他頸部探脈,撥着他的臉來回仔細檢查才問道。
袁破竹抱臂無奈笑道:“别的大夫讓我挖個坑埋了。”
若不是實在走投無門,也不該厚着臉皮去找他吧?
老梁聽着直翻了個白眼,嘴裡不停罵着“庸醫誤人”,然後對着莫少傾道:“去,乘半碗水來。”
然後從藥箱裡拿出一把小刀,架在蠟燭上灼燒過後。等莫少傾端來了水,梁青尢再用刀割破了池連盡的手指,往碗中滴血,擠了半天才擠出來幾滴。
最後将碗拿過,遞給袁破竹,“半個時辰内,去找幾個能與碗中血相融的人來。”
“啊?這是要滴血認親嗎?”
莫少傾抓了抓腦袋,沒太看懂老梁的用意。
梁青尢聽罷嗤笑一聲,“年輕人,少看點兒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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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連盡是從一片黑暗中醒來的,他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年那麼久。
剛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還是模糊不清,隻隐隐看到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兒。
這已經是梁青尢診治他的第五日了,花了四五天人才醒過來,這些日子一直在觀察他與外血的融合情況,好在沒出什麼意外。
“喲,年輕人,你醒啦?還記得我是誰嗎?”
那老頭兒在他眼前說話,池連盡聽得見聲音,勉強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此刻他仍然連推動嗓音的力氣都沒有。
“嗐,看來還差的遠。”
說完老梁在他頸部紮了一針,讓他又睡了過去。
袁破竹進門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拱手奉承他一句,“還得是你啊,老梁。”
梁青尢見他來了,頓時心情都不好了,不耐煩地直擺手,“不行不行,人已經老了。”
他知道老梁一直不太待見他,當年離開血刃堂,也是他先讓梁青尢失望在先。如今仍舊難掩愧色,這禮又行地周正了些。
“梁先生,多謝相助。”
梁青尢背着他起身,“該謝我的該這躺着的小年輕,幹你袁總堂何事?”
當年袁破竹為了擴大血刃堂勢力,毫無底線的吸納了各種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那些人即便武力強悍,卻最不服管束。
盡管為了壓制這些人而設立了越來越多殘酷極刑,但始終不能治本。久而久之血刃堂便開始了武力至上,隻以拳頭說話的時代。
什麼陳規道義,早已形同虛設。
也正因如此,便最是吸引那些武道狂和天性自在之人。
如今十幾年過去,血刃堂已成了整個江湖最令人忌憚的地方,但始終混亂不堪。不僅表面橫行無忌,内裡也早已互相結黨,四分五裂了。
外人都隻當血刃堂如同邪教一般,隻敢做些利益往來。
而身為當時北堂主的梁青尢,也因深感無力而離開血刃堂,隐居在天河鎮替人看診看了十幾年。
袁破竹二人自從知道池連盡有所好轉以後,已經快一周沒再來過了,梁青尢也因此樂得清閑。
中間人連續醒了幾次,稍微吃了些流食又繼續睡下了。如今已經一次比一次醒的久,偶爾也還能與他說上幾句。
這天老梁從屋外回來以後,見池連盡正倚靠在床頭望着窗外發呆,臉上仍舊沒什麼血色。
“池小友在想什麼呢?”
梁青尢的話打斷了池連盡的思緒,隻見他轉頭望向自己,禮貌地笑了一笑。
“……梁前輩。”
“在想你那個同行的心上人?”
面對梁青尢的打趣,他腼腆着低下頭去不出聲。
想起在這十幾年的枯燥生活之中難得又見到幾縷年輕色彩,老梁頓時心情大好。
這段日子連續的重傷讓他消瘦了許多。他隻穿着單薄的中衣,虛弱且蒼白的臉上顯露疲态,竟為他增添了一種别樣的易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