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待他走遠以後,玲珑便悄悄運起輕功跟了上去。
顧生财前腳才剛拐進一個狹窄的小巷裡,便有一人從瓦舍的陰影之中邁出步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生得一雙眉目精緻如星辰生輝,又像一彎被雲霧朦胧籠罩過半的幽幽皎月,從中透着些清冷而又詭谲的氣息。
隻見他微微側頭斜視着顧生财,看似随性,渾身卻在散發出陣陣威壓,令人不由得掌心開始冒汗。
“原來是池公子,失敬失敬,請問找小的何事?”
他連忙朝池連盡彎腰行禮,賠笑着道。
見他還能裝得下去,池連盡嘴角勾了勾,似有笑意卻冷地吓人。
“顧老闆這是要上哪兒?這幾日跟我師妹幾路可有收獲?”
顧生财微低着頭,身體僵在那兒一動不動。心想這姓池的果真是不好對付,他向來對跟蹤之事已然十分謹慎,如此被他當面戳穿那再多做狡辯也沒什麼意義。
如此想來,當下心一橫,再擡上來的面色已然恢複了形神,拱手恭敬道:
“既然池公子明人不說暗話,那在下也無需再多掩飾。在下确實跟了紀姑娘一路,但顧某并無惡意。如果有,二位怕是都離不開那天河鎮。”
他說這話倒是沒錯,在天河初見時,池連盡便有在多留意此人了。
隻因明明一個落魄掌櫃,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卻目清氣足,眼内并無半點混濁之氣,便知此人絕非凡俗。
那時他傷重,若此人真有歹心,也該有太多下手的機會了。
他最想确定的是,這家夥到底是不是薛沉雪的人。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九成把握,但還是想聽他親口承認。
池連盡現下最顧忌的便是伐劍山莊早早平了内亂,薛沉雪得以主動向降雲樓賠禮示好,到時誤會已解,紀玲珑豈不是還得嫁過去?
難道自己要不擇手段去阻止伐劍山莊和降雲樓繼續交好?
他盯着此人緩緩打量。既然自稱姓顧,他第一反應便是銀月樓顧家人。據他所知,薛沉雪曾與少樓主顧斂之多年交好,如若此人就是顧斂之……
倘若能讓他死在這裡,讓銀月樓以為這姓顧的受薛家内鬥所害,再向紀無念那邊用玲珑險些受害一事略加挑撥……
到時不僅降雲樓不會輕易放過薛沉雪,連銀月樓都将對山莊發難。
這姓薛的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想到這裡,池連盡一雙森冷的眼眸擡了起來,唇角漸漸勾起,卻在洶湧起一身滔天殺意的陡然間斂去了自己所有的鋒芒。
下一刻玲珑已然從顧生财身後走了出來。
“你就直說吧,是不是薛沉雪派你來的?”
池連盡聽罷手心一涼,玲珑如何看待此事才是最關鍵的,如果她知道薛沉雪如此在意她,在自己分身乏術之時還派人一路保護她,不知該如何作想……
顧生财回頭朝玲珑抱拳行了個禮,直言不諱道:“不錯,确實是薛少莊主拜托在下保護兩位的安全。”
說完,他擡手抹了抹面頰,瞬間便露出一張俊秀少年的臉來,沖着她微微一笑:“在下顧斂之,倒不完全是伐劍山莊的人,隻是與少莊主薛沉雪相交多年,有些情義在罷了。”
聽他這般解釋,玲珑便猜想當時自己能在那間農戶平安度過一晚未有殺手也能說的通了,薛沉雪在深陷内亂的情況下還分心找人保護她,還算有點良心。
可跟着她卻長袖一甩,毫不領情地道:“他薛沉雪連自己的親弟弟都管不好,還想來管他沒過門的媳婦兒呢?要不是師兄拼死護我,我早就死他家門口了!你們家族之間内鬥愛怎樣怎樣,卻害我這無辜之人差點枉死。關鍵時候沒個人影幫忙,現在來談什麼保護?何況你有這閑工夫盯我,還不如回去幫你們少莊主早點拿下薛逢玉,押他去我們降雲樓請罪吧!”
玲珑複起盤來才是越想越氣,本來就是被迫嫁人的她被無故牽扯進家族内鬥還差點丢了小命,現在他們拼命脫險了才派個人來應付她以為就能彌補些什麼嗎?
說來薛沉雪還該千恩萬謝他們幫忙削弱了血刃堂的實力,一時間連掉十七名高手,該那薛逢玉吃多大的癟啊?
顧斂之也深知确實是伐劍山莊對紀玲珑有愧在先,挨着她一頓罵是連個大氣兒都沒敢多喘一口。
要不是眼前這個小子長得還算周正玲珑早就一腳踹過去讓他滾了。
旁邊的池連盡見她這個态度心裡簡直要笑出聲來,面上卻作出一副憂心為難的樣子安撫她道:
“其實薛少莊主也是一番好意,畢竟薛家内亂也非他所願,現在還分心照顧我們已實屬難得……”
話音未落時還捂着胸口咳了兩聲,玲珑連忙上去扶他,心中更加不快了:
“這個時候你還幫他說話,要不是師兄你,薛沉雪處境怕是更加艱難,你受這身傷不還是因他所起?”
說罷還回頭白了一眼顧斂之,那顧斂之聞言随即又垂首道:
“紀姑娘所言極是,在下代薛少莊主在此謝過池公子出手相助。”
“顧公子言重了,玲珑她天性嬌縱口不擇言,還請顧公子莫要責怪。”
池連盡剛說完,顧斂之又接茬:“紀姑娘快言快語,實乃女中豪傑,在下佩服都來不及又豈敢責怪。”
……
看他倆人這你一言我一語的虛假寒暄,玲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