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紀無念也因此十分憂心,他養這幾個小崽子可不是為了給自己選婿的。
他紀無念的女兒,自然隻能嫁他看得上的人。
午時等玲珑睡醒了,紀無念準備好午食帶她用飯,期間也一直念念叨叨:
“爹爹教你的一定要記住,看人要學會看内在,别一天到晚隻知道盯着人家好看的少年郎一個勁瞧,遲早要讓人诓騙了去!”
玲珑兩口飯并作一口飯扒:“可爹爹看人總不會錯,若是人不好怎會收來作弟子?”
說得紀無念啞口無言。
“……你吃飯這麼着急會噎着的!”
午休還沒過去,她三兩下扒完了飯又跳下凳子一溜煙跑了。
“又去哪兒啊?!”
隻見玲珑回頭慢答,腳步卻半分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池師兄這幾日練劍練傷了手,我去看看他。”
紀無念瞬間氣不打一出來,這個池連盡,前些日剛教了他噙悲決心法便練壞了右手。
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說他來着?
“右手練壞了用左手便是,這還用為師教你?”
于是乎兩隻手都練壞了。
紀無念這人教徒弟論嚴苛無情簡直無人能出其右,唯有對玲珑這個女兒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這麼多年任她如何偷懶都視若無睹,一套劍法隻練個七七八八便草草了事。
他倒是想得開,隻道女子日後橫豎都要嫁人,要她練武隻為強身,并不會苛求她如何上進。
即使如此這些年下來,她一身武藝卻還仍舊能看,紀無念也就不再擔憂了。
因為現在有更加令他擔憂的事了。
這會兒他飯都顧不得繼續吃,一路悄悄跟着玲珑去了淩雲峰浮沉院。
這兩座山都是屬于降雲樓的,淩雲峰是作為培養孩童弟子成長的地方,而無妄峰則需要通過淩雲試劍後才得以按特長分配進樓中從事。
兩峰之間用一座鐵索吊橋相連,互相來去也十分便捷。
這一跟來,便目睹了自己女兒正樂呵呵舉着勺逼迫池連盡吃自己喂的飯。
這可把紀無念給氣的,前兩年他明明還在追着他女兒喂飯吃,現在就已經輪到自己女兒給别的野小子喂飯了?!
氣得他當即一拳砸歪了院子裡的石燈才忿忿離去。
“這……我自己來就好。”
池連盡被她搞得渾身不自在,勺子伸到他嘴邊卻遲遲不見他張口,完了還想伸手奪那飯勺。
“哎~那可不行。”玲珑反手一躲,“什麼時候你拿筷子不會抖成篩子我就讓你自己吃。”
說着一臉壞笑地湊近他幾分,“否則呀……我昨日怎麼看到楚師兄在練我爹獨傳你的噙悲決心法呢?他要是知道了可怎麼辦呀?”
接着還作出天真無邪的樣子,抖了抖手裡的勺子:“對呀,該怎麼辦呢?”
池連盡聽完隻覺得心中憋悶,桌下兩隻手此刻握拳握得直抖。狠狠心咬牙張口吃下了那口飯去,不知為何嚼着嚼着臉卻越來越燙。
待他咽下的一刻,連耳根都仿佛熟透了。
玲珑瞧着奇怪,低頭看了一眼碗裡:
“……難道這飯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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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這套心法為何會被楚連袂學去,就要追溯到幾日之前了。
這日天才剛蒙蒙亮,楚連袂睜眼時感覺天色還早,于是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
由于是四人連鋪,他平日裡翻身必然會壓到旁邊的池連盡,而這次他一腳下去卻壓了個空,害他當場清醒過來。
可惡啊,這個家夥又在背着他們偷偷努力了?!
他摸了摸這人的被褥還尚有餘溫,應該才起床不久,于是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就四處去尋池連盡。
果不其然,隻見院子裡響起陣陣劍風呼嘯,此人身法極為迅捷,正在使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招式。
這與他們之前練過的劍技截然不同,那一招一式仿佛凜風中帶徹骨刺寒,劍過無痕且盡奪生機,好生厲害。
楚連袂看得忘我,緊緊閉住呼吸,想要将那凜凜劍意盡數镌刻進腦海裡。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池連盡收劍歸鞘,屈身坐在了台階上歇息,靜靜望着無妄峰的方向發呆,不知在思索着什麼。
楚連袂見他不再練劍,頓感失望,隻好走過去坐到了他的身邊。
“你很向往無妄峰?所以才如此起早貪黑練劍?”
和主峰相比,他們淩雲峰确實磕碜得多,這家夥想去那邊也是情有可原,誰不想過得更好些呢?
池連盡素來心境沉穩,并未被他驚到,隻是側目看了他一眼,連下巴都沒動一下。
“在想誰呢?我猜猜。”他其實滿腦子都是方才的劍法,此時尋思着能不能想辦法從池連盡這裡套出些什麼來,“想來師父好像有些日子沒來過浮沉院了,池師兄應該也很想他吧?我好希望師父下次來能教教我們新的劍技啊……”
這話過後空氣仍然沉寂了許久,旁邊的人完全不帶任何反應。楚連袂稍稍覺得有些尴尬,眼見天色亮了許多,快要到晨練的時間了,到時玲珑也會前來觀武。
想起那個一見面就黏住池連盡拽都拽不下來的丫頭,心裡本能打起了怵來,起身離開時才随口一說:
“總不能是想玲珑師妹吧。”
話音剛落,隻見他猛然轉過了頭來,一雙銳利如劍鋒的眼睛死死盯着楚連袂。
這反應可把楚連袂吓了個跟頭。
“……我我我我瞎說的,你别這樣看我啊啊……”
池連盡雖一臉淡漠,緩緩站起身來,并無波瀾的目光盯着楚連袂從未移開過,但無形中卻讓人感到森寒不已。
他的手已然搭上了劍柄,仿佛還在猶豫着要如何下手。
怎麼辦?楚連袂這才發覺自己好像偶然間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一時間慌不擇路連滾帶爬地沖回了被窩。
另外兩個已經穿戴整齊的人還一頭霧水。
“馬上都要晨練了,你還睡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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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有段時日受了些傷,靜養了許久。”
他低頭磨搓着指尖,緩緩答道。
玲珑聽罷更好奇了:“什麼傷能讓你養這麼久?久到這些年來我幾乎都見不着你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