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秀色不似蜀地常現于綿綿雨後。這兒的氣候總在初春間含暖,還算令人舒适。
一支約莫四十餘人的送親隊伍正以朱紅點綴着這方秀色繁蔭。
玲珑攬起簾子,除了看看風景也并無他事可做。
她着了一身紅豔婚裙,明媚的臉龐正挂着倦意。面上未施粉黛,素顔朱唇,發髻間也不過略飾幾朵簪花。美而不豔,嬌而不造,似得天生麗質卻不顧影自憐。
這轎子真是坐得人屁股麻疼,她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都覺得不太舒服。
“師兄!”
她随即伸出一隻手向轎外招了招,緊接着馬蹄聲促,一位身姿修長矯健的男子駕馬迎上那紅轎,勒馬後俯身向那窗口探去。
玲珑對上這張臉隻覺得從内裡升一股酥癢,腦中一頓金鈴作響起來,片刻間連呼吸都凝住了。
“何事啊?師妹。”
說話的這男子正是來為她送親的師兄,人生得好看不說,武藝也是樓中卓絕。
“無事,找你說說話。下馬過來坐坐嗎?你騎着馬多不方便。”
她勾着手指還想去摸他的臉,卻被他一縮脖子躲了過去。
“師妹……你成親在即,還是遮上蓋頭吧。”
他攥着手裡的缰繩,重新直起身子,“你若是無聊,我跟在轎外與你說話便是。”
這疏離的态度頓時讓她失了興緻。
“你這就沒意思了師兄,如今我都要嫁人了,往後便要相隔萬裡,想再好好看看你都不成嗎?”
玲珑說話一向是直來直去,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
聽了這話,對方隻是沉默片刻,缰繩又在他手上纏了幾圈,揪地更緊了。
“就這樣看吧。”
言語淡漠,沒有一絲波瀾。
自上回對話以後,他就一直随在自己的轎旁,玲珑每每一撩起簾子就能看見他。
看他淡淡望着遠方,好像對什麼事物都不太關心的樣子。也不願和自己說話,不願再搭理自己。
玲珑隻能歎一口氣,靠回了座椅上。
如今再次與他相對,她還是不免有些感慨。
記得多年以前他們關系還好的吃飯用同一雙筷子,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就疏遠了。
找他總是避而不見,近十年來也不過僅得寥寥數面,害她那幼時朦胧的喜慕也因此淡卻不少。即使再次出言調戲,那家夥也是以極其無趣的冷漠态度回應,令人十分掃興。
她本是不想嫁人的,天下之大美人至多她還沒去看過,習得一身武藝也沒有闖蕩過江湖。
想到也許以後就要過上大門不邁、相夫教子的無趣生活,頓時諸多憾事湧上心頭,人也不免打蔫兒了不少。
蜀中與嶺南地隔百裡,他紀薛兩家雖世交多年,卻登門甚少。在雙方定下這個婚事之前,她甚至都未曾見過那個人的面。
隻道是武林薛常,有個獨子,叫薛沉雪。
但聽聞此人不僅文武雙全,還生得郎豔獨絕。
見過他的人紛紛是将其吹得叫一個天上有地下無,叫玲珑甯可做了這勢力聯姻的工具人,也想親自去一睹姿容了。
不過既然是由她親爹紀無念精挑細選出來的女婿,這傳言恐怕還真不是假的。畢竟光是他收的這幾個親傳徒弟,不僅個個眉目隽秀,連習武根骨都是極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