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确實身體力行地告訴她,自己很行,而且,很暖和。
躺在周池的臂彎裡,宋子涯出了神,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們之間的分離。
她其實并不是一個逃避主義者,她知道,離别早晚都要到來的。與其說逃避,不如說她自命悲觀更加适當。
宋子涯在周池之前,從未體會過“愛”,本該賦予她愛的母親,卻也隻是個親情中的退位者。
她自信,要強,說白了,都隻是掩埋着自己内心深處那點可憐的自卑。
對于周池,她倒生出些對“愛”的渴求來,希望他成為自己心中對愛的那個代表。
永遠,永遠不被玷污。
“與其等周池先說自己不愛我了,我還不如做先說的那個人。”宋子涯這麼想着,陷入了沉睡。
但其實,她根本沒想好要怎麼和周池開口。
第二天,翻譯工作進行的很順利,隻是宋子涯遇到了些困難。
無法,隻能打電話問導師,“導兒,我親愛的導兒?在嗎?”
“都接電話了你說呢。”對面傳來宋承安沒好氣的聲音,“說吧,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想問問一個字形怎麼翻譯比較好,有點像女真字裡‘王’和‘權’的拼湊體。”宋子涯問。
“那個就是王權的意思,女真對大慶文化的沿襲後,将王和權拆開了,”宋承安思索了一會後,很快給出了标準的回答,“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事沒事,就是看到論文裡有,想着研究一下。”宋子涯打了個哈哈,挂了電話,接着看自己剛剛翻譯的那一段。
“王權的世家逃避了義務,隐形埋名躲藏起來,國姓為周……”
宋子涯揉了揉眼睛,再次通讀了一遍,确認自己沒讀錯,才瞪大了眼睛。
她本以為前幾天無意和謝雨花調侃,“周家是否有皇位繼承”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們家居然真的有皇位繼承。
這麼看來,周家要翻譯《大慶藏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慶皇家崇拜巫祝,後代自然也崇拜,對于神佛的崇敬,經曆千百年依然未曾改變,奢妄着能從曆史的殘卷中窺見未來的一斑。
人類從曆史中汲取的唯一教訓,就是他們不吸取任何教訓。
宋子涯不打算插手這件事太深,她隻想翻譯完現有的内容,之後拿着錢跑路。
和周池分手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可宋子涯,卻高興不起來。
馬上到了提交翻譯進度報告的時候,宋子涯已經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了,她高考都沒有這麼大的書寫量。
全仰仗周池幫她整理。
宋子涯冷着眼,躺在床上,看着在電腦前奮筆疾書的周池,心裡淡淡地發出一聲微弱的嘲諷。
是啊,他其實本質上隻是為了自己罷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愛過自己。
一旦覺察到這一點,宋子涯想要逃離的心,就在一天天膨脹。
隻是缺少一個時機。
終于到了周父預定好的,提交翻譯文獻進度中期報告的這一天。
周家書房裡有淡淡的龍涎香,宋子涯吸吸鼻子,她不太喜歡這個味道。
她和周池并肩而立,遞交周父那一沓厚厚的翻譯文獻。
周父看完以後大抵是滿意的,很難得地,他連眉梢都帶着喜色。
“周池,你找的這位‘教授’還真是沒找錯啊,和我知道的信息居然全部對的上。”
“都是子涯的功勞。”周池笑了笑,“父親,您對結果滿意就好。”
“滿意,滿意,呵呵呵。”周父摸了摸下巴,“接下來的翻譯,也多拜托你了,子涯。今天留下來吃一頓飯吧。”他看向周池,“正好,你小姑姑也在。”
“不過,她不知道翻譯的事情,你們多注意一下。”周父再次叮囑。
“我知道了,父親。”周池說。
宋子涯心裡一緊,難道就要和周萩正面對上了嗎?
她可不想和那位Fiona對着幹。
向下走的每一步台階,似乎都讓人目眩魂搖,宋子涯要小心地扶着台階,才讓自己穩當地走下去。周池低垂着眸,似乎沒有發現自己這邊的異常,明明往常他一定能發現的。
宋子涯收回目光,心裡被酒燒似的疼,她最怕感情裡的患得患失,明明另一人并沒有做錯什麼,可太滿的愛,在突然抽身時,本就會讓人不知所措。
她太依賴周池了。
周池,沒有做錯什麼。
是她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