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涯身子一頓,手上速度不減,連忙把正在吃的飯扒幹淨。
“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我說話,你都敢當耳旁風了。”見宋子涯不搭理自己,宋承安索性在她面前坐下。
宋承安是宋子涯的導師,目前宋子涯能來這裡半工半讀,也是托了他的福。
研究院全名“N大古籍研究以及保護修複院”,隸屬于宋子涯的母校,N大。
“老師。”宋子涯口齒不清地叫了一聲,“我這不是,還沒能去實驗室嗎?”
“你不想去,也可以以後都不去了。”宋承安冷笑。
宋子涯心中警鈴大作,宋承安不會瘋了吧?要開除她?
不不,應該不至于。
宋子涯腆着臉,讨好似地笑了笑,“親愛的導師,你就饒了我吧。我平時該完成的任務不都完成了嗎?”
“在你那個破爛宿舍?”宋承安掃她一眼,“我都怕有灰粘到書上面。”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吧……”宋子涯面露難色,“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宋承安吹胡子瞪眼睛,起身準備要走,“對了,一會你記得和家裡人報個信,他們都找你找到我這兒來了。”
“知道了。”宋子涯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宋子涯已經和家裡決裂很久了。
爸媽勸了宋子涯很多次,讓她學計算機,金融,說學這些好找工作。
可她偏不。
18歲那年,宋子涯從家裡搬了出來,一個人帶着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住進了研究所。
仿佛去學古籍修複,在父母眼裡是個異常丢人的事情。
宋子涯是家中獨女,家裡做點小生意,勉強能夠度日。
馬上快過年了,夫妻倆這又是作什麼妖呢。
宋子涯不由得咂舌。
她還是喜歡他們愛答不理的樣子。
不過,孝心還是得敬一下的。
宋子涯拿出手機,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貓下身子打電話。
她的小諾基亞還是導師淘汰下來的,宋承安趕時髦,換上了最新款的iphone 4,在外穿個小西裝,黃鶴樓那麼一抽,誰知道是搞古籍修複的。
也就宋子涯這樣的窮學生代表了古籍修複人員生活水平的下限。
宋子涯聽着茲拉茲拉的電流聲,再次感歎,人與人的命果然是不同的。
“喂,媽媽?”電話終于接通,宋子涯松了口氣,接電話的看起來應該是自己的母親。
“你還有臉打電話回來!”宋父的聲音幾乎要貫穿宋子涯的鼓膜,“一天天的不着家啊你?跟着那個宋教授混成啥樣了?有100斤麼你!”
宋父是個市場賣豬肉的。
這就導緻了,他很多時候不自覺地就開啟市場叫賣模式。
宋子涯抽抽嘴角,“爸,我是個人啊,不是豬肉。”
“有區别嗎?生塊叉燒好過生你。”
宋母在旁邊冷不丁補刀。
宋子涯感覺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
“今年過年不回家嗎?”還得是宋母,把話題轉到了正常的方向。
“回也可以回,不找我借錢就行。”宋子涯心裡盤算着,如果要回家需要帶什麼東西。
N大其實離她家并不算遠,也就相鄰城市,坐個幾十塊錢的大巴可以直達。
“不過得過幾天。嗯,過幾天。”宋子涯嘿嘿傻笑。
天降一筆橫财,還有機會和帥哥擦出愛的火花,今天她可以原諒任何人。
“宋子涯你不會給撞傻了吧……”宋母略有些嫌棄道,她是小學老師,除了對學生,平時在家裡說話就是有些刻薄,宋子涯都已經習慣了。
“你離開家的時候,帶了多少錢,我跟你媽心裡沒數嗎!”宋父又開始了他的咆哮。
“行行好,我的耳朵不是菜市場……”宋子涯深吸一口氣,“我隻是一個平凡不過的大學生……”
“還大學生!”宋母也來氣了,“你當年保送N大,你媽我在學校裡多風光你知道嗎?結果你就讀個名不見經傳的古籍修複,還是新開設的!”
“你知道多少人問我,你是不是其實隻是被調劑過去的,還有人問我,你念的是不是大專?”
宋母最愛話題之二,“保送,但選錯專業。”
宋子涯捂了一下臉,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情:“那更說明我國科普古籍修複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你有一個能獻身祖國,為之奉獻自己青春的女兒,你應該感到驕傲才是。”
這番話術給宋母聽得一楞,随即她很快反應過來:“你别給我扯這些,過幾天就放假過年了,記得回來。”
“欸,好。”
宋子涯知道這算過了,松了口氣。
松山的冬天總是很冷。
明明是個南方城市,卻有着不輸于北方城市的寒潮。
又濕又冷,就像要把冷意刻進骨髓。
宋子涯感覺自己再這麼待兩年,遲早要老寒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