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霁钺的情緒異變,平息不久的息壤立刻化成千萬遊絲湧了上來。
兩人被息壤包裹得密不透風,宛如兩隻巨大的蠶蛹。
隻聽“嘭”的一聲,包裹霁钺的息壤被一道強有力的黑光炸開。
眼前的世界在崩塌,場景在飛速轉換。
隔着混沌的蠶繭,宋頌聽到一陣天塌地陷的轟鳴聲,緊接着就是瘋狂的天旋地轉。
待到眩暈感結束,蠶蛹破裂,她差點被滿目紅光晃花了眼。
宋頌扭了扭酸痛的脖子,隻覺腦袋上頂了十來斤的鐵塊。
低頭一看,她穿了一身亮麗紅豔的婚袍,裙擺逶迤在地。
鳳冠霞帔,紅妝嬌媚。
一擡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頂鎏金囚籠,紅燭圍繞籠身,她被囚禁在籠中。
囚籠之外,霁钺正握着戰斧怔怔伫立。
他的那隻斷臂又長了出來。
搖曳的燭光映得他側臉忽明忽暗,襯得那張腐敗殘缺的臉更加陰森恐怖。
沉思片刻後,霁钺又重新拎起了寒光閃爍的戰斧,緩緩朝她走來。
他長歎一口氣,戲谑道:“窺探到我的意念了?”
“又想困住我。”
宋頌雙手扒着籠子,聽到霁钺的話,震驚到無以言表。
金籠,紅燭,還有一身紅裝的她……霁钺想囚禁她!
他想讓她做他的籠中雀???
宋頌在心底無力吐槽:“搞什麼金屋藏嬌啊,狗血又老套。”
他内心的渴求,被息壤汲取,所以才會幻化出眼前的景象。
理論上,籠子、紅燭,以及她身上的嫁衣,都是息壤所化。
宋頌一把扯下腦袋上的金冠,揉了揉快要斷掉的脖頸。
那應該怎麼破除幻境?眼前的情景,着實不容樂觀啊。
還在她冥思苦想之際,金籠突然被一道寒光劈碎。
他一步一泣血,嗓音沙啞得像是磨在礫石上的鈍刀,“妹妹,我好醜陋。”
距宋頌還有半尺的距離時,他停在了原地,怯聲問道:“會讨厭我嗎?”
即便是血肉模糊的雙眼,也藏不住他滲進骨子裡的自卑和敏感。
宋頌愣住了,她竟然能從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上感受到淚意和悲傷。
宋頌以為是他體内的邪星在作祟,立刻放軟聲音,安撫道:
“哥,莫要聽它胡言亂語,它就是在挑撥離間。”
霁钺沒有動,暗紅色的血水順着指縫間淌出,沿着斧刃滴落在地,發出“嘶嘶”腐蝕聲。
她紅着臉,語氣堅定,嗓音柔軟,字字透露着真摯:
“我心悅于你……我愛你!”
“與你的容貌和身份都無關。”
“我隻是,純粹喜歡你。”
情話不需要多華麗,也不需要多有意境。
真誠就夠了。
烏雲飄散,黑暗褪去,天光乍現。
金燦燦的光灑在她身上,毛茸茸的發絲随風晃動,清澈的杏眼裡閃爍着柔和的光。
好溫暖的宋頌。
像一束救贖的光,驅散他心底的陰霾。
霁钺懵懂地盯着她,“那宋頌為什麼要往後退?”
宋頌尬住了,腳步一頓,“我……”
害怕和逃跑是她的本能,她再會演,也不能反抗身體的本能啊。
霁钺頹敗地低下頭,腦海中又飄起了那股子邪性的聲音:
“蠢貨,因為她怕你啊。此等醜物,誰會喜歡?”
“你懂什麼是情愛麼?”
“腌臜又愚蠢的鬼,能不能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她臉上的表情!”
霁钺本就心緒不甯,再加上宋頌猶豫的反應,便輕而易舉地被邪星字字誅心的話操控了心智。
他擡起腦袋,終于看清了宋頌的神情。
浮于表面的笑容,眼中盡是恐懼。
她在欺騙他。
意識到這一點,霁钺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倏然瞬移到宋頌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不是說純粹喜歡我嗎?跑什麼?嗯?”
強烈的壓迫感壓得宋頌難以喘息,她硬着頭皮道:
“我沒有跑,我說的話也是真話。”
“哥,不要被邪祟迷惑了。”
死性不改,隻會騙他。
霁钺舔了舔後槽牙,大手猛然用力,指節發出“咯吱”響聲。
他眼神陰郁,說:“可是我不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