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過後,霁钺一勾手,宋頌就被一股無形之力推回了他的懷裡。
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如同初春融雪之際,雪中花草幼芽的冷香。
清淺幽冷。
宋頌微微吸了吸鼻子,鸢尾、白茶、檀木與鼠尾草的香氣交織在一起,層次分明,萦繞在她鼻尖。
韻味妙極。
“哥,回去吧?”宋頌睜着圓潤清澈的小鹿眼,帶着幾分怯意看向他。
霁钺沒有回應,隻是單手攬住她的腰,身形一閃,便帶着她瞬移出了竹林。
身後,隻留下夏濯咬牙切齒地站在原地,以及滿臉擔憂的溫暨雪。
竹林裡不僅有狠厲的殺陣,還有難纏的迷陣,若無霁钺的指引,即便是修為高深的修士,也難逃被困。
林外的修士和妖物見霁钺冷然立于半空,眸色如霜,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令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争鬥,紛紛擡頭望向他。
宋頌被他橫腰拎在手中,像隻被揪住後頸的貓崽般撲騰,模樣狼狽滑稽。
他故意的。
那個穿着風騷的男修士滿臉疑惑:“夏師姐和溫師兄呢?怎麼隻剩下宋小師妹跟他出來了?”
旁邊的女修士用手肘捅了捅他,低聲道:“這哪是跟他出來?分明是被他強行帶走的。”
這就是綁架!
此言一出,周圍的修士頓時議論紛紛,人群很快沸騰起來。
他們高聲叫嚷着,要求霁钺立刻歸還他們的師姐師兄。
宋頌被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勒得腰腹生疼,指尖胡亂扒拉着霁钺腰間的螭紋玉帶:“哥,我保證不跑,你先放我下來行不行?”
“我肚子上,還有你上次留下來的指痕,真的好痛。”她尾音都在打着顫。
霁钺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目光冷冽地掃向修士們手中的鎖妖法器,指尖随意點了點:“放妖,我便放人。”
宋頌氣得後槽牙發癢。
這算什麼?單方面禁言外加武力鎮壓?
底下那些修士各個面露難色,猶豫不決。
“要不要等聶師兄......”修士們的嘀咕讓她汗毛倒豎。
若讓霁钺知道她是聶沉初安排的細作,今夜定要被鎖在棺材裡當暖·床抱枕。
若讓聶沉初發現她豪擲十幾張專門對付霁钺的符紙,明日宗門刑堂就得給她立衣冠冢。
左右對她都不利,所以不能讓聶沉初知道這件事,更不能讓他來。
她當即梗着脖子高喊:“等什麼聶師兄!正道大義當前,救人如救火!”
黝黑的眼珠暗暗一轉又換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妖還能再抓,可你們皎若明月的師姐、劍眉星目的師兄……”
她故意拖長尾音,“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人群轟然炸開,穿得比孔雀還招搖的男修突然捶胸頓足:“宋師妹都替咱們死過一回了,難道還要她再搭上性命嗎!”
聲如洪鐘,震得百米開外的林葉簌簌作響。
宋頌感動得差點落淚。
風騷男對不起,她先前不該那麼刻薄的。
這些修士好像對她抱有愧疚之心,最終都同意交換人質。
眼見修士們陸續解開法器禁制,霁钺忽然輕笑一聲。
那笑聲像是寒冬雪水浸過刀刃,驚得宋頌心頭一跳。
“林中兩人還你們。”他指尖漫不經心卷起她一縷發絲,唇瓣若有似無擦過她耳尖,“至于她...”紫色瞳仁在衆人驚愕中化作豎瞳,“我何時說過要還。”
宋頌:???跟她玩文字遊戲呢。
不等衆人反應,霁钺已挾着她掠入竹林。
紫色廣袖卷着陰風遁入竹林,迷霧如退潮般散開,露出蜿蜒小徑上神色焦灼的夏濯與溫暨雪。
溫暨雪正要開口,霁钺忽然将宋頌按進懷裡,藤紫色戾氣纏上她腰間:“再看他們一眼,我就把那倆皎若明月,星眸劍眉的蠢貨煉成燈油哦。”
……也不至于生這麼大氣吧,不就小小的誇了一下男女主。
—— ——
霁钺扣着宋頌後頸摔入寝殿時,紫琉璃燈台被陰風掀得劇烈搖晃,蒼白的指節幾乎掐進她肌膚。
玄鐵門轟然閉合的刹那,柑橘香混着龍涎香撲面而來。
“這不是我房間。”宋頌喘息着倒退半步,脊背撞上冰涼的金絲楠木柱。
擡眸瞬間呼吸驟停。
绀紫紗幔随風拂過滿牆畫卷,燭火映出千百個“她”。
執筆時鬓發散亂的模樣,偷吃糕點鼓起的腮幫,甚至...還有她大笑比着剪刀手的模樣。
她腦袋嗡嗡作響,有些動作和表情,原身是不可能做出來的。
“今日申時三刻。”霁钺突然貼着她耳廓低語,指尖撫過畫中少女彎如弦月的眉眼,“你用這個表情,對溫暨雪笑了。”
宋頌喉頭發緊。
她從未對溫暨雪笑過啊。
未等她開口,餘光瞥見鎏金籠内散落的桃色襦裙。
籠杆上纏繞的銀鍊綴滿鈴铛,尺寸恰好能鎖住她腳踝。
“看夠了?”霁钺伸手掐着她腰肢按向金籠後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