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顧無言。他垂下眼睑,試圖壓下翻湧的悲傷,唇瓣輕啟,欲言又止。
當申敏禾伸手輕撫他的肩膀時,沈有尚的情緒再度失控,一下抱住了她,緊緊地抱着她溫暖的身體,把她當作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他的眼淚,将自己的驕傲一點一點地澆滅,也将僞裝的面具一寸一寸地融化。
申敏禾的衣衫被浸濕了,她默默不語,隻是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
半晌,沈有尚擡起頭,感到了自己的狼狽,“抱歉,我失态了。”他接過紙巾擦幹淚水。
“沒事,你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給你靠。我不會告訴别人的。”
沈有尚起身,也拉着申敏禾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好。”
他們回到車上。
沈有尚面上已恢複平靜,但申敏禾能感受到他深藏的憂郁。“再休息會兒吧,我不急着回家。”
“我沒事了。”
回南城時堵了一路,向來情緒穩定的沈有尚用手指不停敲着方向盤,難掩焦躁。
申敏禾試圖活躍氣氛,但也想不出什麼安慰人的方式,脫口而出要請他吃晚飯。
用從沈有尚那兒賺到的錢回請他,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想來也不虧。
“我想吃你做的飯。”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我廚藝一般,可能不合你胃口。”申敏禾會做菜,但對自己的手藝沒有信心,而沈有尚吃慣了珍馐佳肴,恐怕無法滿足他刁鑽的味蕾。
“我媽媽也是石林人,我想吃你們那兒的家常菜。”
想起他在墓地崩潰無助的身影,申敏禾心軟了下來,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那我要是燒得不好吃,你可不能嫌棄。”
平時,沈有尚請的阿姨都是當天買來新鮮菜,所以他家冰箱裡儲存的食材并不多,他翻出了幾樣蔬菜和一盒雞蛋,又在外賣軟件下了幾單。
時間不早了,申敏禾簡單做幾個快手菜。她切着四季豆,刀在砧闆上碰撞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沈有尚走到中島台前,說是要幫忙,也來做一道菜。
她頭也沒擡,“少爺也會下廚?”
“你不要這麼叫我,聽着陰陽怪氣的。”他手裡拿着一盒搭配好的蔬菜沙拉包。
申敏禾搖搖頭,這是打算在大晚上招待她吃冰冷的草嗎?
沈有尚聳了下肩,既然包裝已經拆開,他就動動手加道菜。
“你把這些菜做成湯吧,淋了雨,喝點暖身的。”申敏禾不想在晚上吃白人飯,隻要有食材,什麼都能做成中餐。“再打顆蛋,就是蔬菜芙蓉湯啦。”
“是煎蛋還是水煮蛋?”
“……”申敏禾取出一顆雞蛋,往碗口一敲,蛋殼裂成兩半,蛋清連着蛋黃滑入碗裡。她執起筷子,哐哐哐地将蛋液打成淡黃色。
“少爺,你沒吃過蛋花湯嗎?”
“吃過。”沈有尚幹笑一聲,“但……沒做過。”
“等水開了,把蛋液淋上去,你拿筷子在湯裡攪拌。”
“哦。”
餐桌上,申敏禾端上兩道菜:鮮蝦豆腐煲、四季豆炒肉片。
沈有尚舀了一勺豆腐煲,眼睛一瞬閃過亮光。鮮美的蝦仁與嫩滑的豆腐融合,加上蔬菜碎的清香,裹上濃稠的湯汁,美味在口中化開。
米其林大廚的技藝固然令人驚歎,但記憶中媽媽的味道更讓他懷念。
他為申敏禾盛了碗蔬菜湯,自誇道,“我煮的湯,味道還不錯。”
“菜是人家處理好的,蛋是我打的,你做了什麼?”
“水是我燒開的,蛋液是我倒進去的。我可是起了關鍵作用。”
申敏禾豎起大拇指,“那你挺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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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他們在花房裡散步。今夜天氣不大好,蒼穹不見星月,隻有霓虹燈光打在玻璃上,花房像極了一個發光的水晶球。
花朵在夜色映襯下更為沉靜、羞澀,多了幾分神秘。百合花依然散發着幽幽的香氣。
他們坐在長凳上。沈有尚眼尾低垂,目光落在白色的花瓣上,“隻要百合還開着,就等于我媽媽一直陪着我。”
外面又開始電閃雷鳴,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雨幕,整座城市都在哭泣。
“每當打雷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她。”他黯然望着玻璃牆外,“我媽怕打雷,我一聽到雷聲,就跑到她房間裡,我要保護她。”
沈有尚再次陷入怅惘,在申敏禾面前揭開了自己的傷疤。
“今天你見到的,是我的親生母親。她愛上了一個富家少爺,也就是我爸爸,等待着他來娶她。可是富家少爺迫于家族壓力,與林氏出版集團的千金聯姻。我媽媽懷着身孕,主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