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路沉慕回到帳篷時,天已然大亮,墨染正坐在桌前,全神貫注地看着劇本,聽到路沉慕進來的動靜,她擡起頭,臉上挂着笑容,也沒在意路沉慕沒有如昨天所言,叫上她一起晨跑,隻是笑着說:“路老師早上好,你又去跑步了嗎?”
路沉慕心中有事,隻是敷衍地應了一聲:“嗯,随意跑跑。” 而後便徑直走去洗漱,不一會兒就拿上自己的東西,先一步出門往片場去。
今天是劇組在沙漠拍攝的最後一天,本應一切順遂,卻不想狀況頻出。路沉慕因為心裡一直惦記着昨夜的事,整個人心神不甯,始終無法進入狀态。導演王建國是個急性子,見她頻頻出錯,不禁怒火中燒,當着衆人的面罵了她好幾次。路沉慕隻好申請暫時離開片場一小時,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重新梳理自己的狀态。待情緒平複、狀态稍緩之後,她再次回到片場拍攝,這才勉強過關。
墨染站在場務區的陰影裡,鏡頭前,路沉慕正在拍一場哭戲,她裹着單薄的戲服,台詞說到一半突然卡住,導演喊了“卡”。
“休息十分鐘!”副導演的聲音在峽谷回蕩。墨染看着路沉慕緩緩直起身,化妝師拿着粉撲快步上前,卻被她推開。她獨自走到布景邊緣的休息椅前,将臉埋進掌心。
墨染的喉嚨發緊,她攥緊了手中的礦泉水瓶,塑料瓶發出輕微的“咔咔”聲。直覺告訴她,路沉慕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此刻她的背影在茫茫戈壁顯得格外單薄,像一張随時會被風吹走的紙片。
“沉慕,要不要喝點水?”于漢卿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布景區,手裡端着保溫杯,自然地坐在路沉慕身邊。墨染看見路沉慕擡起頭,眼角還帶着未幹的淚痕,她雖然沒有接過保溫杯,但她卻對着于漢卿扯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于漢卿說着什麼,路沉慕的眉頭漸漸舒展,甚至輕聲笑了起來。那笑聲刺得墨染耳膜發疼。她看見于漢卿伸手替路沉慕整理歪掉的衣領,路沉慕一愣,卻也沒有迅速拒絕。
墨染低頭看着手中的礦泉水瓶,瓶身已經被她捏得變形。她知道這瓶水終究送不出去了,就像那些未說出口的關心,隻能在心裡發酵的越來越苦。她轉身離開,身後的腳步聲和導演的指令聲漸漸模糊,唯有路沉慕念台詞的聲音清晰得讓人心顫。她很沮喪,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光明正大地走到路沉慕身邊,回想兩人認識了這麼久,關系總是進一步退兩步,現在這個于漢卿好像甚至都已經遠遠超過她。
片場的喧嚣在暮色中漸漸褪去,路沉慕坐在折疊椅上,她的目光第無數次掃過場務區,卻始終沒有捕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墨染今天一整天都沒來找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這個認知讓她的胸口泛起一陣難以名狀的焦躁和莫名其妙的不開心。
“沉慕姐,要不要喝點水?”何傑小心翼翼地遞來一瓶礦泉水。路沉慕接過水瓶,卻隻是攥在手裡。她的視線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飄向場務區,那裡隻有幾個工作人員在收拾器材,沒有墨染。
暮色漸深,片場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熄滅。路沉慕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回去。”她丢下這句話,就大步流星地朝帳篷方向走去。何傑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心裡暗暗叫苦:老闆今天氣壓低得吓人,他得趕緊做完事溜之大吉。
帳篷的簾子被路沉慕一把掀開,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帳篷裡的墨染。她正低頭整理着劇本,聽見動靜也隻是淡淡地擡了擡眼,目光與路沉慕交彙的瞬間又迅速移開。
“你回來了。”墨染的聲音很輕,平靜無瀾。
路沉慕心底的那股小火苗 “蹭” 的一下,被澆了一桶熱油,猛地冒高了一節。她緊抿雙唇,臉色冷若冰霜,一言不發地走到自己的行李旁,開始收拾東西。動作粗暴得幾乎要把行李箱的拉鍊扯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是因為墨染一整天都沒來找她,還是因為此刻她這副不冷不熱的态度?
何傑抱着東西跟進帳篷,剛踏進去就感覺溫度驟降。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東西,小聲說道:“沉慕姐,墨小姐,我先走了。早點休息!”說完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生怕多待一秒就會被這低氣壓碾碎。
帳篷裡隻剩下兩人互相僵持着,路沉慕的動作越來越重,行李箱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她的餘光瞥見墨染依然在專注地整理劇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那股無名火燒得她腦袋發暈。
“你今天很忙?”路沉慕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裡壓抑着怒氣。
墨染擡起頭,目光平靜得讓人火大:“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