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号。
一個荒謬的、完全不合時宜的念頭,毫無預兆地、像電流一樣猛地竄進了我的大腦——
如果我是1,那研磨他……
嗡嗡——嗡嗡——
桌上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屏幕亮起,那道光直接把那句話劈得七零八落。
我猛地回神,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摸着“1”的手指,搖了搖頭,把那點莫名其妙的東西甩出去。
……不行,黑尾鐵朗,你到底在想什麼鬼東西?
手機還在震。我吸了口氣,伸手一把撈過,低頭看了一眼。
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叫不醒的貓。
……這家夥,點倒是掐得挺準。
我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
“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準時傳來,懶懶的,語調還是那樣平淡,連氣都懶得多吐一個字。
要不是我熟,這種語氣聽起來分明就是不耐煩。可我倒覺得——挺好聽的,尤其尾音輕輕一翹,沒認真,卻落得恰到好處。
明明語氣在嫌我煩,聽着卻讓人想再湊近點。
“啊,研、研磨。”我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聽起來跟平常一樣,“怎麼啦?這麼晚了還打來。”
“什麼怎麼了。”他果然語氣一挑,尾音微微往上帶了點火氣,“不是說好今天晚上要打新開的副本嗎?小黑,你又想耍賴?”
“沒有沒有!”我坐直了身體,立刻否認,“我怎麼可能賴賬?絕對沒忘!這就上線!”
“……動作快點。”
“好好好,我立刻來!”
電話□□脆挂斷,聽筒裡隻剩忙音。
我把手機放回桌上,屏幕暗了下去,房間又陷入安靜。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腿上的隊服。
那枚紅得過頭的“1”,怎麼看都順眼不起來,剛才被我摩挲的地方還留着一小塊熱意。
“……黑尾鐵朗。”
我低聲罵了一句,在這安靜得過頭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
接下來的日子,比我預期的……平穩。可能是那天我的演技還算到位,三年級那幾位前輩沒再找事兒,訓練時也挺配合。
至于底下的二年級、一年級,更是安分得很。球照打,訓練照做,日常運行沒出什麼岔子。
當然,這是說整體氣氛。真要落到人身上,尤其是某個特定人,就不太一樣了。
比如那次分組對抗,山本大概是狀态來了,嗓門也跟着飛起。他站在網前扯着嗓子朝研磨吼了一句:“球傳給我!”
結果我們這位最怕吵、尤其最煩突發大音量的二傳,肩膀輕輕一緊,下一秒托出去的球就歪了點角度。球擦着山本的手飛出界,直接丢分。
山本“啧”了一聲,正準備說什麼,結果隻看到研磨轉身走向發球區,彎腰撿球,全程不發一語。那臉上的表情冷得讓人不想再多吭聲。
碰一鼻子灰的山本隻好自覺摸了摸鼻子,默默回位。
我站場邊,差點笑出聲。
這小子跟其他人相處的方式,真是怎麼看怎麼别扭。格格不入也不是沒道理的,偶爾還自帶反擊機制。
說到底,研磨就像我養熟的一隻……特難伺候的貓。平時懶懶散散的,家裡你怎麼揉怎麼摸都行,一出門、遇到别人靠近,立馬炸毛、尾巴豎起,誰也别想碰。
想到這,心裡莫名其妙冒出點滿足感——陰暗又離譜。
隻是,這種旁觀的餘裕沒持續多久。直覺告訴我,有些事情正在朝着某個……可能不太好控制的方向發展。
那天晚上,我确實跟研磨說過,讓他多跟隊友交流,嘗試着融入集體,這對隊伍的化學反應有好處。但他似乎……有點過于“聽話”了?
這種變化,要說讓我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發生了那次“水桶事件”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那天下午,我剛從貓又教練那邊拿完訓練計劃走出辦公室,回到球館,就看見了一幕讓我腳步一頓的畫面。
山本和研磨兩個人,渾身濕淋淋地站在一起,衣服都濕了個徹底。山本的頭發耷拉着,一臉懊惱又有點想笑的表情,一旁的福永手裡還拎着一個空了大半的水桶。
而研磨……他也是從頭濕到腳,頭發貼在臉頰和脖子上,幾縷發絲還在滴着水。但他臉上……居然帶着笑意?
不是那種敷衍的、或者無奈的笑,而是嘴角明顯上揚着,連那雙總是沒什麼情緒波動的貓眼裡,都似乎漾着一點極淡的、真實的笑意。
旁邊還有幾個看了全過程的隊員,一副快憋不住的表情,又不敢笑出聲,互相推了推,誰也不說話。
不用問也知道剛剛肯定起了點沖突,但研磨居然能在這種氣氛底下笑得出來?
……事情絕對不太單純。
果然,這種隐隐的不安和猜測,沒過多久,就在某一天訓練開始前,被一個極具沖擊力的畫面徹底應驗了。
那天下午,我跟往常一樣,提前到了體育館做準備活動。隊員們也陸陸續續地抵達,換好衣服,開始熱身。球館裡充斥着熟悉的拍球聲、腳步聲和隊員間的說笑聲。
就在這時,體育館的入口處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個人低着頭,步子有點慢,帶着點他慣常的、沒什麼幹勁的晃悠感,慢慢走了進來。
一開始我沒太在意,直到他走到燈光更亮一點的地方,擡了下頭——
等等……
那頭……那頭我從小看到大的、細軟的、總是有點缺乏打理的黑色長發……
今天,為什麼變成了……金色?!
不是那種低調的亞麻色或者棕色,而是非常淺、非常亮眼、在體育館的燈光下甚至有點反光的……金色?!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足足愣了好幾秒,才下意識地猛地轉過頭,視線精準地投向了體育館的另一個角落——山本虎杖正在那裡,跟夜久他們說着什麼,頭上頂着他那标志性的、同樣是金色系的莫西幹頭。
我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兩遍。
心頭那股從“水桶事件”後就一直壓着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感,瞬間就找到了突破口,轟地一下炸了開來。
你們兩個……
就非得搞得這麼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