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來自高年級的、若有似無的“特别關照”并沒有因為那次力量訓練而停止。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模式。
熱身慢跑時,鬼塚他們幾個三年級的會故意在超過我的時候,大聲讨論着“隻有跑得快、跳得高才是真正的戰鬥力”,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我和周圍的人聽見。
分組練習傳球時,如果我傳給相澤的球稍微低了一點點,他會故意不起跳,讓球直接落地,然後用眼角瞥我一下,歎口氣:“啊,這球沒法打啊。” 古畑則會在旁邊用我能聽到的音量,對旁邊的隊員說:“二傳還是要基本功紮實才行。”
休息喝水的時候,我剛伸出手去拿放在長椅上的水瓶,鬼塚的手臂會看似無意地同時伸過來,先一步拿走他自己的那瓶,順便“不小心”把我伸出的手撞開。
就連山本,在場上接到我傳的快攻球、順利扣殺得分後,也隻是興奮地大吼一聲,轉身就沖向鬼塚他們那邊,跟幾個三年級擊掌慶祝,完全沒看我一眼。
……真是幼稚又低效的排擠方式。我并沒有特别的情緒,隻是有點無力。與其浪費精力在這些毫無意義的行為上,不如多想想怎麼在接下來的訓練裡省點體力。
熱身時,我被分到和山本一組。原本一年級通常會分在一起,但因為需要兩人一組,福永被派去和夜久學長搭檔。
反應練習中,山本頻頻搶我面前的球。就連基本的傳接球訓練也不消停,甚至和我展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
“孤爪,就算你是黑尾學長的熟人,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他抱着球,對我說著。
“什麼意思,這跟我認識小黑有什麼關系?不過隻是練習個傳球而已。”
他沒理我,直接把球抛上。我伸手托住,開始熱身練習。
突然,山本冷不防地雙手拉弓,将球朝我的方向扣來。
這家夥。
『孤爪研磨,接球被動技能觸發。』
看到我穩穩地将球接回去,對方似乎很吃驚的樣子,但依舊把球傳了回來。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我同樣擺出攻擊姿勢,佯裝要以扣球回敬他。山本則是壓低重心,眉頭一皺準備接球。
下一秒,我手掌輕巧一點。
『扣球技能取消,使出吊球。』
“混蛋。”山本低罵一聲,整個人直接撲倒在地。
我俯視着趴在地上的他,沒說話。
我能注意到小黑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好幾次在旁邊皺緊了眉頭,眼神也變得有些銳利,但他最終都隻是深吸一口氣,什麼也沒說。
直到後來對内練習,相澤又在一次扣球失誤(他自己的問題)後,大聲抱怨我的傳球“軟綿綿沒力道”時,我并沒有理會,隻是默默彎腰撿起一個滾到腳邊的排球,打算找個角落進行自我冷卻。
就看到小黑朝着那幾個還在低聲抱怨什麼的三年級走了過去。
我以為他要發作,或者至少會替我說句話。但他沒有。
他臉上挂着一貫的、那種介于輕松和狡黠之間的笑容,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他們的談話圈,甚至還主動遞了瓶水給嗓門最大的鬼塚。
“前輩們,今天狀态真好啊!最後那幾輪扣球力量太足了!”他語氣熟絡地開口,帶着恰到好處的敬佩,“說真的,剛才有好幾球,我這攔網手都根本沒反應過來!”
正在抱怨的相澤被打斷,明顯愣了一下,随即臉上露出一點被打擾的不悅:“還行吧。是你們該加把勁了。”
“是啊是啊,”小黑立刻點頭,态度誠懇得像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所以我才在想,前輩們能不能行行好,訓練結束後再稍微留一會兒,陪我們加練一組攔網?我在高度和判斷上還是差一截,不多跟像前輩們這樣的強者實際對抗練習,真的很難提高啊。”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不動聲色地捧高了那幾位三年級的,強調他們是需要學習的“強者”,又給自己和同伴找了個實力不足、需要指點的台階下,姿态放得足夠低。
果然,鬼塚他們幾個本來還有點不耐煩的表情,在聽到小黑這番近乎“發自肺腑”的吹捧後,明顯舒緩了很多。鬼塚甚至還清了清嗓子,臉上那道疤痕似乎都柔和了一點。
“啧,真拿你沒辦法,”鬼塚用他那沙啞的聲音說,語氣裡居然帶上了一絲可以稱之為縱容的意味,“你小子就是太認真了,訓練狂魔一個。”
相澤也故作矜持地整理了一下根本沒亂的隊服下擺:“行吧,看在你這麼有上進心的份上,我們幾個就發發慈悲,陪你們這些後輩玩玩。”
“太好了!萬分感謝前輩!”小黑立刻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那目的達成的樣子簡直不要太明顯。
『黑尾鐵朗使出技能:巧舌如簧·效果十分卓越。』
我站在一旁,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看着小黑用這種近乎谄媚的方式(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幾句話就化解了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并且成功地用加練這個名頭把這幾個家夥的注意力給成功轉移了。
……他果然很擅長處理這種複雜的人際關系。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不動聲色地就把眼前的麻煩給按了下去。
但這終究隻是暫時的。問題并沒有真正解決。而且……他自己這幾天的表現也很奇怪。
刻意保持的距離、那天在樓梯口那個一閃而過的、不同尋常的表情……還有剛才這番滴水不漏、甚至可以說有點用力過猛的應對……
果然還是找個時間,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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