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早——就順路過去看看吧。
隔着體育館那扇落地玻璃,我一眼就看見正在訓練的排球社成員。館内照明雖然明亮,卻壓抑不住他們身上散發的疲倦氣息。
小黑原本高高翹起的頭發,全被汗水浸濕,服服帖帖地垂在額前,順着臉頰不停地淌下水珠;
福永幹脆躺在地闆上大字伸展,像條離水的魚一樣一動不想動;
至于迹部皓,他傲氣地扶住牆壁,死活不肯坐到地上,但看他那呼吸急促的樣子,早就透支了體力,眼神也開始有些渙散。
看著他們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突然有點慶幸自己那時做了申請退社的決定。
“休息時間結束,繞着排球場沖刺十圈。”稚名教練忽然出聲,聲音略顯沙啞,卻帶着無法忽視的威嚴,“最後一個完成的,再多跑五圈。”
“哈?巫婆——”
迹部皓立刻發出不滿的嚷嚷聲,似乎對這命令難以置信:“你管這叫休息時間?”
可當他看見其他隊員都默默站起,各自就位開始快跑,他隻好不情不願地跟上節奏,一邊不斷抱怨:“你們這些沒自我意識的家夥……”
教練聽到他的抗議卻并不惱火,反而笑着補刀:“嗯?你看,你都還有空頂嘴呢,這不就是好好休息的證明嗎?迹部皓,那就麻煩你多跑一圈啰。”
正在全力沖刺的迹部聽到這句話差點岔氣,卻也隻能咬牙認下。
等到大家氣喘籲籲地完成沖刺後,倒數第二名的福永才剛跨過終點線,而迹部還差了半圈。結束那一輪跑步時,迹部幾乎是拖着步伐回到場邊,扶着膝蓋深呼吸,見到教練時又忍不住開口質疑:
“巫...教練,你都不好好教我們技術,訓練有八成以上都是在練體力,這樣可以嗎?”
“隻會跑步,要怎麼打進全國大賽?”
稚名教練對上他的目光,神情堅決:“體力才是一切的根基。若是在場上跑不動、跳不高,連接球的力氣都沒有,再精湛的技術也發揮不出來。”
迹部聽到這話抿緊嘴唇,似乎還打算反駁:“本少——”
然而教練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擡手利落地打斷:“可以了。訓練還沒完,你欠我的五圈,快點還給我。我等着你跑完再聽你抱怨。”
迹部擡起頭看了教練一眼,表情蒼白,但眼裡卻透出一種頑強的倔強。咬牙道:“你記著,本少爺從不欠任何人東西。”
我默默看着他踏上那苦命的五圈,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少爺雖然有些華而不時,卻出乎意料地有韌性。
——五圈跑完後,迹部像條脫水的魚,雙手撐住膝蓋,汗水從鬓角滑落,眼神裡滿是不甘:“巫婆,你為什麼隻對我這麼狠?難不成我的命也是欠你的?”
訓練終于結束,黑尾領着大家向教練敬禮:“謝謝教練。”聲音裡透着難以掩飾的疲憊。
教練短促地回了句:“辛苦你們了。回去補充好睡眠和營養,别再拿借口來耽誤下次訓練。”
當體育館的燈逐漸暗下,隊員三三兩兩地離開場地。我躲在一旁屏息觀望,不知不覺陪着他們直到最後。
隻見黑尾負責鎖好門,我才緩步跟在他身後,走出那扇門口時,我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已經沉入黑暗的館内。
從體育館到腳踏車停車場的這一路上,黑尾一直垂着腦袋,三不五時就歎一口氣。晚風輕輕吹過,帶起他運動衫上的汗味,疲倦幾乎寫滿全身。
等到停車場時,他站在自己的腳踏車前甩了甩手,深深吐了口氣,看上去連騎回家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我慢慢走近他,保持大約一米的距離,說:“這麼累的話……還想繼續打嗎?”
可能是沒料到我會突然開口,他一震,直起身子面向聲音的方向,目光帶着一絲警覺。當發現是我時,才微微松了口氣:
“啊……研磨。”
他露出一個有些釋然的笑,語氣依舊疲憊,“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家?”
我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是我先問你的呢。”
黑尾擡手揉了揉脖子,像在努力集中精神:“打啊,當然要打。”
他随即苦笑,眼神略顯低落:“隻是……”
“隻是怎麼了?”
黑尾低下頭,腳尖輕輕踢了踢腳踏闆,好像在思考怎麼措辭。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雖然沒有你,少了不少樂趣,但我還是會繼續。畢竟……我真的很喜歡排球。”
“哦?”我略帶調侃地看着他,試圖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好像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連忙揮手,生怕我誤會:“‘哎,别多想!我不是在暗示你回隊,我隻是……希望你能做真正喜歡的事,而不是被迫去做不想做的事。’”
喜歡……嗎?
我看着他,還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腦子裡亂糟糟的,不知該從何開口。
沉默了幾秒,我轉身牽起停在旁邊的車,擡頭望向漸漸變暗的天色。
“趕緊回家洗澡了,”我裝作輕描淡寫地抛出一句話,腳步慢了下來,故意回頭看他,“你還要陪我打遊戲呢。”
“哈?”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提這個話題。
明明剛剛還一臉疲憊的他,眉毛立刻皺了起來,追上來時語氣又急又無奈:“研磨,你這家夥,沒看到我已經累得快喘不過氣了嗎?”
“那……就不打了?”我故作無所謂地丢下這句話,腳步繼續向前。
“打!”他氣得瞪了我一眼,“誰說不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