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視線停在他的臉上。
古森的眼睛紅紅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鼻翼微微翕動，整個人像隻被主人冷落的柴犬。
他低頭瞥了我一眼，咬着嘴唇，手死死攥着衣角，肩膀不住地顫抖，似乎在拼命忍住眼淚。
“你……”我剛張嘴，看到他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眼看又要哭出來，我連忙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到他面前，“喏，那你是因為被我撞到才哭的嗎？”
“抱歉。”
古森擤着鼻涕，擡頭用看白癡的眼神盯着我，“你在開玩笑嗎？這種小事能讓我哭？”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換了另一邊又擤了一下，接着哼了一聲，“再說了...”
他把用過的紙巾團成一團随手塞進口袋，忽然提高音量，手指指向我，語氣憤憤：“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
“别裝傻了！”古森氣得臉都鼓起來了，“你幫小黑教訓那些人，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這才反應過來，在和大将優對峙的時候，他一定是在外面偷聽到了什麼。想到這我忍不住挑了挑眉：“哦。”
“哦！？哦什麼哦啊！”古森的表情像被點燃的火藥桶，“害我誤會你那麼久！還讓我擔心小黑白白被欺負！”他的聲音越說越大，雙手揮舞得像想把憤怒全抖出來。
“小聲點，我又沒聾。”
“你這态度！”古森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臉漲得通紅，聲音甚至有些顫抖，“你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多重要嗎！我們是朋友啊，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就自己做決定！？為什麼不和我讨論！？你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嗎！？”
他一臉倔強地瞪着我，用濕漉漉的眼睛質問我，瞪大着雙眼等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
我歎了口氣，語氣平靜：“計劃被越多人知道，暴露的風險就越高。”
古森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我擡手打斷他，繼續道：“而且，你有把握在我告訴你之後，不讓這件事傳出去嗎？”
他的表情一僵，嘴唇微動卻沒說話。
我見狀，聲音放緩了些：“别急着回答。你覺得，你能不和班上的人聊？不和老師提？不和佐久早或黑尾随口說？”
古森愣住了，像是在腦海裡把可能性一一過了一遍。他低下頭，臉上的倔強慢慢被糾結取代，氣氛随之安靜下來。
“所以，”我歎了口氣，看着他微微發紅的鼻尖，“你哭得這麼慘，就因為這個？”
古森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像被踩了尾巴的狗，整個人瞬間炸毛。他開始胡亂揮舞雙手，語速快得讓我差點聽不清：“我、我這幾天誤會你，都沒好好和你說過話！”
他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哽咽：“再加上小黑的事總算有了結果……然後我才發現，你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我真的很高興，覺得沒看錯你，才……”
話沒說完，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明顯的顫抖，眼淚順着臉頰滾落下來，最後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臉埋在膝蓋裡，發出帶着嗚咽的抽泣聲。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有些無語，也有些手足無措。
我現在該安慰他對吧。
“……别哭了。”我試着開口，聲音聽起來連自己都覺得沒底氣，“小黑被欺負都沒你哭得這麼慘。”
古森沒理我，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我的腳步不自覺地後退半步，手舉起又放下，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以前在遊戲裡遇到哭泣的NPC，隻要觸發下一段劇情就能解決，但現在……該怎麼辦？
低頭看着蹲在地上的古森，他的身影縮成了一團，淚水滴落在地面上，積成小小的一灘。
“喂……”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蹲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哭下去，我可就真笑你了哦。”
他吸了吸鼻子，緩緩擡起頭，紅腫的眼睛盯着我，淚珠挂在睫毛上，鼻孔一張一合，看上去可憐又倔強：“你、你想笑就笑吧！我又不怕丢臉！”
他說得很硬氣，但話音剛落，鼻涕就不争氣地冒了出來。他一邊吸鼻子一邊瞪着我，像在堅持着什麼。我差點被這模樣逗笑，連忙偏過頭清了清嗓子，勉強壓下嘴角的弧度。
過了一會兒，哭聲終于漸漸平息，變成斷斷續續的抽泣。
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比剛才更輕了一些：“我不會笑你的。為朋友流眼淚，一點都不好笑。”
他擡起頭，眼睛還紅得像兔子，臉上卻帶着幾分迷茫。我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他：“擦擦吧。”
古森笨拙地擤着鼻子，動作間手抖得像是剛舉完重物，結果還不小心擤到手指。
我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喂！”他氣得擡手作勢要打我，但力氣明顯不足。
“抱歉抱歉。”我擺擺手，指了指他的鼻尖，“你的吊墜實在太靈活，害我憋不住。”
遠處傳來一聲車鳴，提醒着天色已晚。
“快收拾好回家吧，家人該擔心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伸手拉起蹲在地上的古森。
他接過我的手站起來，紅着眼圈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原來已經晚上了，難怪我肚子這麼餓。”
看着他裝傻的模樣，我知道他在試圖掩蓋剛剛的窘态，便決定順着他的台階下：“嗯，今天運動量不小，需要趕緊補充能量。”
“對對，好好補一補。”他連連點頭，表情終于恢複了一點往日的輕松，“走吧走吧。”
回家的路上，晚風帶着涼意，吹散了白天的暑氣。
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腳步聲在空蕩的街道上回響。走到一個轉角時，古森停下了腳步，指了指前方：“後面就不是你家的方向了，那就再見啦。”
“古森。”我叫住了他。
他回過頭，目光帶着疑惑：“怎麼了？”
我看着他，頓了一下：“今天的事，别跟其他人說，行嗎？”
古森皺起眉頭，顯然對這句話感到不解：“為什麼？連小黑也不能說？”
“對，尤其是小黑。”我低聲說道，注意着他的表情變化。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裡帶着不滿：“你做的這些，他為什麼不能知道？然後也不能跟其他人說？”
我頓了一下，輕聲解釋：“如果事情鬧大了，像佐佐木那種人可能會心生怨恨，背地裡對小黑做更過分的事。”
古森的表情從不解變成猶豫，似乎在消化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