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沒動，目光緊緊地盯着桌上閃着亮光的電視屏幕。

這本來可以拿來做更好玩的事。

正準備開口抗議，他已經用力一拽，将我拉到床邊坐下。他半跪在旁邊，手裡還抓着我的手腕，整個人像是随時會跳進屏幕裡似的，興奮得讓人無語：“快看！快開始了！”

我試圖掙開他的手，但他的力氣大得像鐵鉗，手腕被握得一陣刺痛。我皺了皺眉，忍不住低聲提醒：“黑尾，你抓太緊了，疼。”

他愣了一下，連忙松手，手忙腳亂地後退兩步：“啊，對不起！我太激動了！”随即，他撓了撓頭，目光不安地掃過我的手腕，“沒事吧？是不是很痛？”

”沒關系。“我揉了揉手腕，語氣淡淡地回了句：“之後注意點就行。”

他點點頭，嘴裡嘟囔着“真是不好意思”，臉上的懊惱還沒褪去，但下一秒又被屏幕上的畫面吸引了注意力。

熒幕亮起，一群球員正在場上熱身，英語解說聲流暢地傳來，背景裡夾雜着觀衆的歡呼聲，像海浪一樣起伏不定。

黑尾整個人都靠近了屏幕，像被吸進去了一樣，眼神專注得讓人想笑。坐在他旁邊的我努力往後縮，試圖拉開一些距離。

但他的存在感太強烈，甚至連他身上的味道——鲑魚飯團的香氣和洗衣液的清新——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彌漫開來，像是一種難以忽視的氣息。

“研磨！你到底有沒有在看？”突然，他的臉湊到了我眼前，放大的五官吓得我差點向後仰。

“呃……有啦。”我勉強回答，帶着點心虛，視線努力挪向熒幕。

黑尾滿意地調高電視音量，震耳欲聾的聲音幾乎蓋過了窗外的雨聲。熒幕上，略帶泛黃的畫面閃爍了一下，随即穩定下來。

比賽場館宏偉高聳，四周觀衆席如浪潮般密集，歡呼聲和解說員激昂的語調交織在一起，充斥着令人振奮的氛圍。

「巴西！陽光之國，以激情與藝術性聞名的排球風格！」解說員的聲音深沉有力，像是要将氣氛推向頂點。

鏡頭切向巴西隊，球員們身穿鮮亮的黃色球衣，綠色徽章在燈光下反射着光芒。

他們互相擊掌，喊着葡萄牙語的口号，臉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觀衆席上滿是揮舞着國旗的球迷，綠黃相間的色彩海洋一眼望不到邊。

「美國！力量與戰術的結合，主場作戰的強大陣容！」畫面一轉，美國隊出現在鏡頭中。

藍白紅相間的球衣整齊劃一，隊長高大的身影站在隊伍前方，臉上是沉穩冷峻的表情。隊員們的動作幹淨利落，散發出不容小觑的氣場。

“研磨，這可是史詩級的對決啊！”黑尾的手突然拍在我肩膀上，力道不輕，聲音裡滿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嗯。”我沒多說什麼，視線落在熒幕上，但心裡對他的誇張描述多少有些存疑。不過，當裁判的哨聲響起，整個場館瞬間安靜的一刻，我的注意力還是被吸引住了。

比賽開始。

美國隊長斯塔克高高躍起，發球猶如炮彈般飛過球網。排球速度快得驚人，巴西接球員低身攔截，但還是因為力量過大，球反彈偏離了預定軌迹。

解說員的驚呼聲穿透了背景的喧嚣：「勢不可擋的力量！」

“漂亮！”黑尾大聲叫好，雙手緊握成拳，整個人往前傾，像是随時要沖進屏幕接下那一球。

巴西隊迅速調整節奏，舉球員阿爾吉尼奧用一個輕巧的撥球穩住局勢，随後隊友抓住空隙，果斷快攻得分。觀衆的歡呼聲頓時爆發，似乎整個場館都在為這一分喝彩。

“快看那個舉球！多精準！”黑尾激動得手舞足蹈，像是親身參與了一樣。

“嗯。”我淡淡應了一聲，但眼睛死死盯着阿爾吉尼奧的動作。他的傳球幹脆流暢，幾乎每一球都像是精心策劃，既簡潔又緻命。他的舉球就像謎題的開端，解開後才能展開整隊的攻勢。

比賽逐漸進入白熱化階段，雙方分數咬得很緊。阿爾吉尼奧的每一次傳球和布置都像是在引導巴西隊的節奏，而美國隊的攔網則堅不可摧，雙方的攻防戰如棋局般緊張。

“……喂。”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注意到身邊的黑尾突然安靜了下來，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不是說很刺激嗎？”

他半眯着眼，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刺激……我……看着呢……”聲音含糊到聽不出具體内容。

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視線重新回到屏幕上。

這時，畫面切到了暫停的場面，巴西隊的教練正在布置戰術。他的手快速比劃着，球員們圍在他身旁，神情專注地聆聽，彼此之間的低語被背景的嘈雜掩蓋。

窗外的雨聲斷斷續續，滴答作響，比賽的節奏卻讓人感覺完全不想移開視線。

我忍不住微微前傾，目光緊緊盯着屏幕上那群激烈讨論的球員，試圖從戰術闆上的模糊标記中看出些什麼，連他們用葡萄牙語交流的語調也不願放過，像是在解析一場解不開的謎題。

就在這時，肩膀上忽然多了一點重量。

淡淡的薄荷洗發水的味道鑽入鼻腔，我微微一愣，轉頭看去，是黑尾。他的頭歪在我的肩上，嘴微微張開，表情松弛，一副已經完全進入“休眠模式”的模樣。

我輕笑了一聲，悄悄把電視音量調小，屏幕的光影依舊在房間内微微跳動，但少了黑尾的聲音，整個空間似乎安靜了不少。

背景音樂的低沉節奏和解說員的偶爾插話成了房間裡唯一的聲音。

『哥布林王者，電量耗盡。』

噗，這小子不講話的時候好看多了。

肩膀上的重量并不算沉，甚至有些輕到可以忽略不計。但透過衣服的溫度卻讓人意外地清晰，伴随着他規律的呼吸，有意無意地提醒我他的存在。

這樣的距離讓我感到些許不自在，卻又沒有想要躲開的念頭。

熒幕中的比賽繼續。巴西舉球員阿爾吉尼奧突然加速，他的假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缭亂。巴西隊的配合看似雜亂無章，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其中的嚴密布局。

随着一個出其不意的回撥傳球，隊友卡洛斯迅速跟上，一記強力扣殺，球擊中了美國隊攔網手的指尖，飛向界外。

“太漂亮了！”我忍不住低聲驚呼，指着屏幕，“剛剛他騙了所有人！你看到了嗎？”

肩膀上的重量忽然消失。我轉頭一看，黑尾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眼睛，嘴角還有一道不知什麼時候留下的印子。

“啊？”他發出一聲含糊的應答，眼神呆滞得像剛從冬眠裡醒過來。

“他剛剛往右邊看了一眼，我以為他會傳右邊的，結果他傳了左邊！”我有些興奮地繼續說。

黑尾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後打了個小哈欠，慢吞吞地看了一眼窗外：“雨停了。我也看夠了，走吧，去外面玩。”

這小子，剛醒來的第一句話就這麼欠扁。

“喂，明明是小黑你帶來的錄像帶，現在卻要我陪你出去。”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着。

“反正比賽也差不多了嘛。”黑尾随手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看着我，“不過，研磨你剛剛那觀察力真的很強诶。上次在我家看的那場，你也分析得很好啊。”

“上禮拜在你家看過的那片，你有空再帶過來給我。”

聽到這話，他臉上的表情突然亮了起來，眼神中多了一絲熱切：“研磨，你果然應該當舉球員！”

“就像個參謀一樣，超帥的！”

“參謀？”這個詞讓我微微一愣，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對啊！你觀察細膩，判斷準确，舉球員就是全隊的參謀啊！”黑尾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裡滿是鼓勵，“而且舉球員的跑動範圍還小，不怎麼需要跑動，超适合體力不好的你！”

大騙子。

“怎麼樣，要不要一起申請參加排球社？”

他興奮的模樣讓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隻得沉默着看向窗外的晴天。陽光灑進房間，地闆上的雨痕漸漸消散，但心裡那點被挑起的情緒，卻像未完全消化的遊戲存檔，緩緩翻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