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這笑聲大到足夠将整個體育館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扣得很棒哦！”白川教練對一個小孩誇獎道，“扣出去的球很有力量。”

“是嗎？”那小孩接過話茬，得意地笑了起來，“我果然是最~厲害的，嘿嘿嘿！”

說完，他興沖沖地跑到一個個頭比他高的男孩身邊，“怎麼樣，哥哥！你有看到我剛剛的扣球嗎？是不是很厲害？”

這兩人長得很像，仔細觀察才能分辨出些微的差别。哥哥的眼睛半睜着，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而弟弟則大眼圓睜，充滿活力，表情幾乎寫滿了他的每一個想法。

“還可以。”如果說弟弟的聲音可以用熱情形容，那哥哥的語氣就冷靜得像塊冰，“但是你扣的角度太高了，會讓敵方球員非常好接。”

弟弟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像洩了氣的皮球。他哥哥繼續補充：“也就是說，你這球是無效得分。”

我本以為這麼活潑的小孩會像哥布林一樣爆發情緒，哭鬧一番，結果出乎意料——他隻是緩緩癱坐在地，變成了一攤安靜的史萊姆。

倒是挺好的。

『弟弟：進入沮喪模式。』

光太郎（我聽教練是這麼叫他的）自顧自跑到球場邊坐下。

白川教練似乎覺得夜一郎（光太郎的哥哥）的話有些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夜一郎，你弟弟還小，扣球這項技術是需要長時間練習才能掌握的。”

“沒錯。”夜一郎點點頭，“我的意思就是，他還需要練。”

“這不……”

光太郎縮得離牆角更近了。

“教練，您不必在意，請繼續訓練。”夜一郎平靜地排到隊伍末端，用淡然的目光看向他弟弟，“真正的強者，應該學會接受客觀的批評。”

感覺他們兄弟倆挺有意思的，至少不屬于哥布林這類生物。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基本都在觀察球隊的練習。

光太郎坐在牆角消沉了半個小時，可能是角落太無聊了，訓練的後半段又自己站起來加入訓練，隻是那之後我沒再看到他扣出任何有力量的球。

“謝謝教練！”集訓結束後，所有球員齊聲向白川教練鞠躬，體育館裡的喧鬧聲也逐漸平息下來。

跟黑尾一起往回走時，夕陽已經快要沉入地平線，拖長了我們身後的影子。

“研磨，我們一起加入吧！排球隊。”在回程的二十多分鐘路上，黑尾不斷問着同樣一句話。

而我也耐著性子，都是給他同樣的回覆，“不要。”

“為什麼！？”不得不說，小黑偏執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像哥布林，“你今天看了我們做的那些訓練，難道不覺得好玩嗎？”

我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當然不好玩啊。重複做着一樣的事，看起來就很單調，又累，不适合我。”

“你、你打電玩的時候不也是一直在做重複的事情！再說了，我們之前的約定……”

“黑尾。”我打斷他，“你又篡改設定了。當初的約定是陪你打排球，不是陪你加入排球隊。”

“哎呀，這兩個不是一樣的嗎！加入排球隊才能陪我打更多排球啊！”

黑尾還在喋喋不休，他的聲音在耳邊繞來繞去，但我的注意力卻早已分散，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自己的前臂上。

今天為了把接球練好，我總共接了多少顆傳球自己都數不清了。

抛來的球雖然不重，但每次撞擊到手臂，麻麻的刺痛感卻格外清晰。一開始隻是稍微刺了一下，現在卻蔓延成大片紅腫，隐隐還有點灼熱。

我擡手翻了翻，發現掌心和手腕的皮膚上還留着幾道模糊的紅痕，印著一張「排球新手」的證明書。

下意識地，我用指尖輕輕按了一下手臂，下一秒卻猛地縮回手，疼得皺起了眉。這大概就是黑尾之前提過的「新手通病」吧。

“研磨，你有在聽嗎？”黑尾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些，我立刻把手臂往口袋裡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免得他又開始碎碎念那些「适應期」「技巧提升」之類的長篇大論。

“嗯。”我随口應了一聲，裝作專心看向前方，但餘光悄悄掃向口袋，确認手上的痕迹已經遮住。

走到家門口，我連忙出聲打斷他的說服計劃：“已經很晚了，快回家吃飯吧。”在門關上的同時，我又補了一句：“掰掰。”

今天的行程比平時消耗了更多體力，飯廳裡彌漫的味噌湯香氣格外誘人。

平日不怎麼喜歡的秋刀魚，今天看起來也格外美味。我多吃了幾口，連媽媽都忍不住稱贊：“研磨今天胃口不錯嘛。”

“今天跟朋友去體育館好玩嗎？”沉默寡言的爸爸居然主動開口問我。

“……還可以。”

他點點頭，“不錯，年輕人多出去走走，對身體好。”

我正低頭吃飯，筷子忽然停在半空中，因為媽媽一邊收碗，一邊注意到了我的右手。

“你的手怎麼了？”她走近，拉過我的手仔細看。

壓痕已經稍微變淡了，但手臂上的紅腫卻更加明顯，她的眉頭皺得很深，“是不是今天打球弄的？你冰敷了嗎？”

“沒事啦，過兩天就好。”我抽回手，把手臂藏到桌下，試圖輕描淡寫地帶過。

“沒事個什麼。”爸爸哼了一聲，語氣裡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嚴厲，“打排球本來就容易受傷，我早就說過，足球會比較适合你，你這種不常運動的孩子就不該去碰那些亂七八糟的——”

“行了，别念了。”媽媽打斷他，“運動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哪次你年輕時踢球沒弄傷腿？”

我低頭扒了口飯，“我下次會注意。”

“你啊，總是這麼不讓人省心。”媽媽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拿出冰袋遞給我，“先敷一下，不然明天腫起來你就難受了。”

“……謝謝。”我低聲應了一句，把冰袋貼上手掌，涼意直竄進骨頭。

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在心裡回應着，但卻始終說不出口。

晚飯後，我拿出換洗衣物時，無意間摸到褲子口袋裡的東西。

『取出道具：飲料空瓶。』

我随手把空瓶放在桌上，去浴室洗漱。

上床前，我盯着那空瓶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拿出手機，設定好淩晨兩點的無聲鬧鐘。

今天之後，應該……沒我的事了吧。

口袋的震動喚醒了我。按掉鬧鈴後，我翻開GBC，開啟前天的《寶x夢》存檔。

深夜的甯靜氛圍一向是我最喜歡的，然而今天卻有些不對勁——空氣中彌漫着莫名的煩躁感，令人不安。

或許正是這個緣故，第二、第三道館的遊戲内容顯得格外單調：主線任務、練級、收服怪獸，一切都像是在機械地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