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複沖那些亂七八糟的色彩笑了笑，不舍但堅定地為自己定下死期：“四天後。”她頓了頓，“我就是在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天，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但是村長說，你的生日是月底。”

陳朵說完這話，半天沒有等到回答，疑惑地探頭去看某位話痨小姐。

“朵朵，你抱抱我吧。”

徐複後仰着頭，勉力支撐起半個身子，剛剛捂熱的手也從毯子裡探出來，循着聲音拉住了陳朵。

關于人類的情感和表達，陳朵學習了好多年，她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表現的難過一點，可是臉上自然而然地展露出一個笑臉，就好像她下意識覺得徐複的選擇是個幸福的結局。

陳朵慢慢蹲了下來，與徐複‘視線’平齊，沒有眼球的支撐，徐複的眼皮塌陷皺縮得厲害，可陳朵莫名就覺得那雙淺色的眼眸此時就在與自己對視。

陳朵知道徐複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着軀體、内髒、五感被侵蝕的疼痛，可徐複臉上并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隻會在每一個連結那長久痛苦的刺痛節點，輕輕皺皺眉。

大概又是一陣疼痛開始，陳朵看到徐複秀氣地眉頭皺了起來，突然有些難過了，她感受着手心的溫度，隔着特殊材質的手套回握。

“朵朵，這樣被蠶食的疼痛，你受了這麼久，真是辛苦了。”

在連綿到幾乎成為常态的疼痛裡，徐複不太平穩的呼吸着，就連微風拂過面頰都是痛苦。她成為了六十四個人唯一一個将悖逆付諸于實踐的叛徒，自由的代價殘酷又沉重。

可從決定被剝離、徹底獨立成一個人的那天起，她就可以隻是徐複，而并不是背負着悠長歲月和沉重執念的六十二号。

綿延厚重的疼痛、死亡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不值得一提，她終于隻是徐複了，也終于成為六十三個人中最先向命運直白宣戰的那個人。

徐複不想被下一個谷琦亭吞噬掉，最終成為一部分記憶，唯一的作用就是成為人類行為情感教科書的某個單元。

徐複好像有點理解陳朵了，這些難捱的疼痛是狠毒命運的具象化，而自主選擇死亡是最後一次微弱但驚天動地的反叛。

一片沉默，徐複漂浮在記憶裡逐漸模糊的火燒雲裡，終于在所有色彩徹底褪去時，落入了陳朵冰冷柔軟的懷抱裡。

“朵朵，你也應該自己做一次選擇。”可能是過于疲憊也過于安心，徐複的意識逐漸模糊，就連逐漸迅疾的風刮在臉頰上，帶來的疼痛也無法讓她清醒了，“我們都要打一個漂亮的勝仗......我們都要......赢過......命運......”

那天的夢境裡，是漫天的火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