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問皇上為何選中他,皇上說:“朕在你的眼中看到了野心,和朕一樣的野心。”
那時,他就知道,皇上并非表面上那樣溫潤謙和。
他跟自己是一樣的。
一樣的為了目的、為了權勢不擇手段。
沈烈成了皇上的親信,在朝堂上扶搖直上,從八品小官一路升到兵部尚書。妹妹也入了後宮,成了皇上寵愛多年的柔妃,還生下了三皇子蕭景瑜。沈烈終于如皇上期望的那般,跟陸家和太子隔空對抗。
但他也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倚仗的無非是皇上。自己無非是皇上用來制衡陸家和太子的一顆棋子。
如果沒有皇上,他什麼也不是。
嘗過權勢的滋味後,他也不再想屈居人下。何況,他的妹妹已經生下三皇子,加上他的幫助,那個位子,何嘗不能與陸家一争?
所以他暗地裡收了南夷的賄賂,私下置辦、壯大自己的勢力,哪怕日後皇上不再信任他,哪怕那個位子皇上屬意其他人,他也能用這些勢力和南夷的助力,幫三皇子上位。
到時候,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入朝為官,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可誰知,一朝不慎,滿盤皆輸。
這次南夷之戰,薛清揚是必死之局。就算皇上不下令殺薛清揚,他和南夷也不會放過薛清揚,隻要有薛清揚在,南夷無法近晟朝半步,他也無法實施他的奪位計劃。
沒想到,南夷人如此無用,薛清揚都死了,他們依舊不能攻下荊州。不過也沒關系,晟朝和南夷雖然兩敗俱傷,但于他的計劃無礙,他依然可以徐徐圖之。
隻是,薛懷峥不愧是薛清揚的兒子,竟然讓他找到了陳三,還翻出了他和南夷之間來往的書信。
這一局,是他輸了。
他和沈家,都成了皇上的棄子。
沈烈很早就知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會被抛棄的。
隻是他沒想到,這次被抛棄的人,會是自己和沈家。
可他沈烈,就算死,也要拉人給他墊背!
他相信薛懷峥不會讓他失望的。
沈烈嘴角露出一個莫名的、陰測測的笑容,他相信他給薛懷峥留的禮物,會讓他永生難忘。
*
薛懷峥出了獄門,翻身上馬,直奔東市的永福櫃坊。
到了櫃坊,馬還未完全停下,薛懷峥便從馬上跳下,飛快到了掌櫃面前,直奔主題——
“我來取王興的東西。”
掌櫃見來人一臉着急,連忙掏出腰上的鑰匙去了庫房,不一會兒便抱出來一個箱子。
“客官,這就是您要的東西。”
薛懷峥抱起箱子,出門,上馬,回到忠勇侯府,把自己關在房門中。
看着放在桌子的箱子,薛懷峥心中生出了一絲膽怯。
他竟然有點不敢去看,裡面的到底是什麼。
好久之後,他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慢慢伸手打開了箱子。
箱裡并無什麼非同尋常之物,隻是幾卷山水畫作。
薛懷峥拿起畫作上下左右翻看,這就是沈烈說的‘那件東西’?
就這個東西怎能證明沈烈說的話是真的?
薛懷峥翻看一會兒依然沒看出什麼玄機,突然他靈光一閃,拿起一卷畫卷,正對着燭燈仔細觀看,果真看見畫卷有暗影。
這畫卷有夾層!
薛懷峥拿出小刀仔細将畫卷剖開,果然看見畫卷藏着信紙。
薛懷峥将那幾卷畫作一一剖開,分别從中找出一張信紙,湊在一起便是一封完整的書信。
薛懷峥一目十行的閱讀完書信,視線落到書信最後的印章,拿着書信的手無力的垂下,臉色蒼白無比。
這是皇上的字迹,蓋的也是皇上的印章,無法僞造!
原來,真的,真的是皇上授命沈烈殺了他爹!
原來,皇上才是殺害他爹的幕後真兇!
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難道真的如沈烈所說,皇上一直在忌憚他爹嗎?擔心他爹功高蓋主,會伺機謀反?
薛懷峥腦中清明,将這些年的事情串了起來。
他從小到大一直不理解,為何他爹明明是個武将,卻不像懷化将軍一樣鎮守邊疆,卻在朝中當個閑臣。為何他爹和他娘,甯願他當個纨绔子弟,也不想他從軍走他爹的老路。
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一直在忌憚他們家,擔心一門二将會引火上身?
可最後,他爹還是被人構害緻死。
皇上就這麼容不下他們嗎?
這麼多年,他爹是什麼樣的人,皇上真的不了解嗎?
是不是隻要坐在了那個位置上,就對所有人失去了信任,隻要威脅到他地位的人,都必須斬草除根?
薛懷峥内心受到極大的沖擊,他神色恍惚地出了房門,就連鳴一在身後叫他也沒聽見,等薛懷峥回過神來,他已經到了林楚楚的凝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