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詭異的氛圍裡,兩人默契地做了幾年“動口不動手”的君子。
到了傍晚,有弟子來禀報,“二公子,雲姑娘,宗主讓你們去清樂齋,一同用晚膳。”
兩人對視一眼,又快速别開目光,他們都知道,這句話一出,就是大哥又安慰好自己,怒氣消了。
晏修易輕車熟路地爬起來。晏琦雲起身時卻不小心碰到腿上傷口,當即倒吸一口涼氣,穩不住,“啊呀”一聲就要摔倒,她連忙伸手一拽晏修易,不料對方不着痕迹地側身一躲,讓她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你……!”
晏修易站的人比松直,他慢條斯理理着自己袖口,輕飄飄看她一眼,口中道:“我什麼?幾年不見,功夫越發差了,底盤不穩啊。”
“……”晏琦雲爬起來,大怒,“虧我還叫你一聲二哥,你整天就知道欺負我!還沒有楊訣待我好呢!”
晏修易動作蓦地一頓,他看着晏琦雲,警惕道:“楊訣是誰?”
晏琦雲:“我憑何要告訴你!”
晏修易冷笑一聲,仗着身高優勢,垂眸看晏琦雲,眼底一片譏诮,“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查不到嗎?”
“那你去查啊!”晏琦雲道,“我怕你啊!”
晏修易手背青筋直跳,他忍住一拳打在晏琦雲臉上的沖動,努力将手背在身後,森然道:“好啊……你真是長大了。”
兩人又鬧了一番不愉快,這才到清樂齋,主位上的晏修平一看這兩人臉色,不禁歎了口氣。
“又鬧别扭啦?”他讓兩人入座,“能不能消停些。”
晏琦雲與晏修易詭異地對視一眼,又像看到了什麼鬧心的東西,同時移開目光。
小時候他們倆一鬧别扭,大哥都會站在兩人中間,聽他們細細盤數經過,抽絲剝繭地分析出矛盾點。可由于他們鬧矛盾次數太多了,有時候一句不合就能吵起來,久而久之,大哥對他們說的話也變成了“都消停點”。
“哥,”晏修易率先打破沉默,“你傷還好麼?”
“是啊是啊。”晏琦雲同樣看向大哥。
晏修平歎口氣,給兩人各夾一筷子菜,道:“你們倆别這麼鬧心,我就好的快了。”
晏琦雲:“前兩日會盟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聽說妖族反水了?”
晏修易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
晏修平道:“不是妖族,算部分吧,是他們大祭司之子禹否帶的頭。”
他細細講了前兩日人妖會盟的事,面色有些凝重,末了,又問:“你這些日子去哪了?給你發傳書也不見得回。”
“我啊,”晏琦雲說,“我原本打算去南方遊曆,結果遇到一城突遭瘟疫,就多耽誤了幾天,忙着找解決法子,沒顧得上給你們回消息。”
晏修易忽然道:“最近倒聽說有些妖人在人族城池遍撒毒,不知小妹所待城池叫什麼?”
“要你管。”晏琦雲嘟囔一句。
晏修平趁弟弟黑臉前開口:“人沒事就行。”
見狀,晏修易也不好說些什麼,隻狠狠剮一眼晏琦雲。三人沉默地吃了一會飯,晏修平道:“最近你們都不要出門了,外面太亂了。”
“怎麼說,”晏琦雲道,“這次背叛既不是妖王帶的頭,為何不盡快重新召開會盟呢?”
晏修易冷冷道:“他不在明面上帶頭,也未必不在背地裡指揮,說不定就是為了做這一出戲呢。”
“我看未必。”晏修平道,“妖王當時的神情不似作假,依我之見,他此前是并不知内情的。至于為什麼不盡快重新召開會盟……雲兒,北方多城妖人同時暴亂,這事你是知道的吧。”
晏琦雲點點頭。她還記得當時她對楊訣說,此事背後像是有人指揮。
“此事背後有妖人調度,”大哥說,“雖不知具體内情,但,可以看出……妖族已有分裂迹象,妖王控制不住整個妖族了。”
晏修平這一句話輕飄飄飛入晏琦雲心中,她不禁又開始想楊訣,直到二哥敲敲桌子,她才回神。
“你在想什麼?”二哥審視着她,問。
“我在想,”晏琦雲沒好氣地說,“他們這番内鬥,也殃及了不少無辜的人與妖,既然如此,我們又該怎麼辦呢?”
晏修易明顯不信她的鬼話。說來讨厭,晏琦雲自小雖與二哥鬧得矛盾最多,可偏偏,二哥也是最了解她的,她一句欲蓋彌彰的話,都能讓二哥透過她本人,看到她心中真實想法。
宗主說道:“緩着來吧,會盟還是得開,隻不過是看最後跟誰了。我們緊要之事,是先處理好那幾城的妖人暴亂,以及預防别城妖人又有動作。”
緩了緩,他又感慨道:“人妖太平才兩百餘年,這次就算最後言歸于好,兩族百姓也不可能這麼歡歡喜喜交融在一起了,隔閡斷不開啊。”
翌日。
晏修易堅決阻止大哥親自去往諸城,他對着坐在輪椅上的大哥,苦口婆心勸了一頓,最後自己啟程,替他去料理外事,讓他穩坐玄天宗指點江山。
晏修易走的時候沒留下别的話,隻讓他看好晏琦雲,莫要她外出,莫要她與些莫名其妙的人傳書,莫要她這,莫要她那,足足寫滿了一整張紙,到最後字迹越來越小,晏修平瞪着眼睛看完,随手将它扔到一邊。
直到晌午用午膳的時候,他才想起這張紙,随口吩咐身旁弟子,“雲姑娘呢?讓她來一同用午膳,我有話對她說。”
弟子領命下去,不一會就回來,道:“宗主,雲姑娘已不在玄天宗,在她寝房案頭,發現一張紙。”
他說着,将紙遞上前來,就見紙上密密麻麻全是字。
晏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