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她鼻尖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氣味,她腦中一懵,下意識收力,原本要捏碎那人的手掌就這麼搭在那人手上,她感到那人的手竟比她還要涼。
賀蘭今一頓,忙收手,那人順勢坐在她身旁,椅子坐一人嫌長,兩人就有些擠,賀蘭今下意識往旁邊坐,給他多騰點地方,盡管如此,也難免與那人挨得極近,那股清淡的淺香萦繞在她周身,還帶有不着痕迹的草木灰味。
那人道:“先生,算命多少錢?”
賀蘭今在雲煙裡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緩緩轉首,就見身旁人一身單調的黑衣,頭戴鬥笠,鬥笠周身挂着一圈黑紗,垂到他胸口位置,堪堪掩住他的面容。
他沒有刻意掩蓋自己的聲線,雲煙裡撓一下臉,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說曹操曹操到的本事,他清了清嗓子,盡量正經道:“這要看你算什麼了。”
賀蘭今聽到身旁之人輕笑一聲,她知道晏晗一向愛笑,跟他待久了也能辨别出他笑聲中隐含的意味,就像他此刻的一聲笑,雖然極輕極輕,賀蘭今卻覺得,這是他氣極怒極,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賀蘭今不知他為何生氣,卻倏地想起自己的身份,她一頓,随即莫名覺得,晏晗應當不會在此刻對她喊打喊殺,安放在膝上的指尖不尴不尬地蜷縮起來,還帶着晏晗涼如水的體溫。
晏晗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此地抛頭露面。”
雲煙裡那邊見他們兩個都掩着面容,早将自己撂在一旁的面巾撿起來,随意綁在臉上在腦後打了個結,聞言笑嘻嘻道:“哪有抛頭露面,這不都遮得嚴嚴實實的。”
“……”
晏晗緩緩蹙起眉尖,他看了看雲煙裡,又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賀蘭今,腦中思緒紛繁,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雲煙裡是個不知尴尬的,他一雙桃花眼彎彎,大膽地打量着對面一對兒。賀蘭今也很能沉的住性子,見無人說話,自己也不開口,她一心盯着自己裙擺,描摹着上面的紋路,仿佛要從針線中得到一絲半點的頓悟。
三人驟不及防陷入沉默中。
晏晗腦中一陣胡思亂想,亂七八糟的情緒像潮水一般要将他淹沒了,他深吸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上次雲宮主可有為難你?”
雲煙裡一怔,他沒想到晏晗第一句是問自己,更沒想到,他并不是在質問自己來路去向,而是詢問自己的安危,話語中還有擔憂的意味。
雲煙裡摸摸鼻子,半響,道:“嗐!也不看我是誰,雲毅怎麼可能摸得着我一根頭發絲。”
晏晗颔首,随即又道:“上次見你與客聽寒在一起,他呢?”
雲煙裡無所謂道:“不知道,不過陌路相逢,早分道揚镳了,誰知道他去哪了。”
晏晗又颔首,他太陽穴突突的疼,有很多很多想問的,他想知道雲毅為何會舉辦拍賣會,雲煙裡為何會将琉璃給他們,他都知道哪些,如今為何又出現在這裡,還有很多很久以前的事……
每一個問題都化作一根幹草,密密實實填滿了他整個腦子,他費盡心思與這些問題作對,企圖找出一根最長最大的幹草時,忽感到身旁人動了一下,立刻像是燒了一把火,頃刻間燒滅了所有幹草,他腦中轟轟作響,又沉寂下來,隻剩下一點名叫“賀蘭今”的火星子。
百般無奈下,晏晗轉眼看向賀蘭今,賀蘭今正瞪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望他。
那面具制作粗糙,但勝在線條流暢,又與賀蘭今臉型貼合,透過空空兩個眼洞,正對上賀蘭今的雙眸,她眼型說不上柔和,眼角偏尖,眼尾上挑,别有一番淩厲在。
但此刻賀蘭今雙眸微微睜大,淩厲全然化作一汪無辜的清水,就好像她真是不谙世事的小狐狸一般。
“……”晏晗沉默片刻,“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