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這是何意?”
衆人從刺目的白光回過神來,看清了幕後真兇,随即便有人立劍哼道。
玄天宗這兩日有少數幾人瞧見眼前女妖與二公子走在一起,一開始聽到她多重身份時,不敢多動;後見衆人上去圍剿她,也猶豫着沒有上前;如今見二公子忽然出手,更是不明所以,隻拿眼瞅着晏晗。
晏晗不動如山,“都收手。”
他給人的一向印象,雖沒有雲煙裡那般放蕩不堪,但也絕不如沈常安穩重自持,不過是個閑散公子罷了,不幹壞事,也不幹正事。
因此,聞他此言,當即就有人破口大罵:“收手?你不要以為我沒看到!方才你正與這女妖坐在一起!晏宗主尚屍骨未寒,你便要這般護她?!”
賀蘭今眸色一暗。她冷冷睨向那人,就見那修士須發皆白,身着玄天宗服飾,似乎是個長老。
晏晗頓住了,須臾,他僵硬開口,嗓音滞澀:“那是她殺的我兄長嗎?”
長老似是說出來也覺話有些不妥,改口道:“就算不是,她當年為人時殘害多少同門!如今淪為妖族,焉知是不是妖族派來的間隙?!”
他這一語,點醒摘星台上所有人回顧東南之事,衆人面色愈發凝重起來。
晏晗孤身立在那裡,身旁是兄長的屍體,他眼眶通紅,發絲淩亂,隐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死死攥住,指尖插進肉的痛感,是他強撐的支點。
他道:“當年之事并未查清,如今也無任何證據證明她是間隙,空口白話,緣何有理?”
長老氣道: “一定要事情發生了才知道後悔嗎!”
晏晗不語。
長老知他閑散慣了,也沒想到他這般不懂利害,當即臉色發白,似乎想當場噴出一口淩霄血,他一手顫顫巍巍指着晏晗,緩了許久,才道,“好!好!我竟真不知晏宗主如何有你這種弟弟?你一定要護着她,那是你的事。也别管我們動手!”
晏晗道:“你閉嘴!玄天宗,現在是我做主。”
一開始開口那人道:“二公子,真是好生嚣張!”
他身形魁梧,腰佩寶劍,瞧衣着,是水鏡宮的人。
他悠悠開口:“此妖女為禍人間,二公子又這般為她說話,嘶,聽二公子這語氣,怕不是觊觎宗主之位許久了?”
此言之意,是賀蘭今與晏晗聯手設局,害死晏宗主。衆人不免有人拿猜忌的目光看向晏晗,心道他該不會真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吧??果真,人不可面相!
晏晗眉尖一凜,正欲發怒,賀蘭今清淩淩的聲線響起:“諸位我打擾一下,我有一個問題,請問你們怎麼知道二公子方才那句‘住手’是對你們說的呢?是因為我都不曾出手就能把你們耍的團團轉嗎?”
摘星台上修士都是各門各派佼佼者,她一開口就都轉首望她,聞言當即有人面色一變!
她這句話的意思莫過于,我不動手你們這群渣滓都打不過我,所以那句“住手”分明是對我說的,你們還真以為是對你們說的?
眼前女娘容貌動人,說的話可是讓人半點不敢動,就聽她笑吟吟繼續道:“我不出劍尚遊刃有餘,更何論出劍。你們這些人加在一起都打不過我,還妄圖殺了我?誰給你們的勇氣?不要在這裡招笑了,二公子好心給你們台階,還強撐着面子不肯下,怎麼,都是覺得自己活久了是吧?”
她這句話說的就十分氣人了,但裡面的事實卻不容置喙,方才腦中一熱可以沖上去,但如今都冷靜下來了,細想還是自己的小命重要。因此場上陷入沉默,盡管衆人都恨得牙癢癢,紛紛在心裡發誓,日後抓到她一定要多捅她幾劍!
但凡事總有例外,總有人在這種場合秉着自己的氣節,挺身而出,雲一鶴道:“你不要太過放肆!”
賀蘭今笑道:“我真是太放肆了,怎麼,少宮主要給我點教訓嘗嘗嗎?你可是要與我切磋一番??”
——你是嫌命長,要我幫你解決一下嗎?
衆人都聽得出來她言下之意,但雲一鶴向來驕傲,絕沒有退縮之理,他冷哼一聲,甩掉前來阻攔自己的水鏡宮人,提劍便要上前。
這時,晏晗卻似乎忍無可忍,喝道:“夠了!你們有完沒完!!”
賀蘭今一頓,擡眼望去,就見晏晗墨一般的袖口有鮮血流出,紮眼的紅。
趁這個節骨眼上,水鏡宮門人攔腰抱住雲一鶴,不讓他前去送命。
晏晗遙遙望着賀蘭今,他眉眼間盡是疲憊,嗓音不知何時也啞了許多,“你現在,想去哪,請自便。”
賀蘭今望着他的眸子,知道他這是趕她走的意思,于是她道:“好。”想了想,又掃視衆人,歪頭加了一句,“當然,若是你們有人想攔我,可以來試試——能在我手上活多久?”
她說完,粲然一笑。
“……”
真是好生嚣張啊!
唯一想說話的雲一鶴被門人死死封住了嘴,門人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深知日後必會被少宮主臭罵一頓,但若是少宮主出了半點差池,宮主和夫人非要扒了他一層皮不可。被罵和死亡之間,他果斷地選擇了被罵。
罵兩句好啊,罵兩句又不掉肉!
賀蘭今見無人應她,滿意地颔首,轉身離去了。
*
“這可如何是好!”
昏暗大殿内,許多奇形怪狀的頭骨裝飾在各處,照明寶石置于頭骨中,但寶石雖多,終不比日光,殿内常年泛着一股潮濕氣。
大殿主位上坐着一位男子,他身形高大,上身着玄色長袍,腰部往下卻是一條長長的蛇尾,他頭戴金冠,聳聳鼻子,深覺自己也要被這潮濕腌發黴了。
男子在寬大的王座上換了個姿勢,打個哈欠,“你們,可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