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在閉關時這個陣法還未曾出現。”
“第二,這個陣法與我無關。”
狂風呼嘯,大雨傾盆,像是要把殘破不堪的屋頂給掀翻,屋内四方桌上燭火搖曳,照亮女子清麗的面容。
她的聲音穿透雜聲,
“第三,我也并不認為,這個陣法是妖族某位領導者做的。”
方才刹那間,她腦海中電光火石想了很多。
——首先便是誰有這個能力。
賀蘭今畢竟在妖族待了一段時間,雖然絕大多數時間都在閉關養傷,但也對無間谷下的情景多多少少有了解。
除去她,要問妖族有這個能力的妖,恐怕就隻有妖王賀蘭破曉,和狐王白歲了。
妖族囿于無間谷數百年,有不少妖憤憤不平,一心想上岸讨個公道。可憤憤不平的,往往是沒有能力闖出去的妖。
上位者往往能看得更清,也更明白兩族如今的處境。多年的嘗試與困苦已磨平了他們的銳氣,沉澱下來雙眸才能看的更加清明。
因此賀蘭破曉才頒布了不允許妖族無故擅自離開無間谷的命令。在這個地方過着過着,也能成為家。
賀蘭破曉執政三百餘年,一直勤政愛妖,為妖寬厚溫和,他不可能布下這個陣法。
同樣的,白歲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說他追着賀蘭今出來,人都不在無間谷,就單憑賀蘭今對他的了解,他為人謙和,不像是會挑起兩族矛盾的人。
這就說到點子上了——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是想讓妖族重返人間?
不像。
妖族王宮在無間谷西邊,有能力的大妖和領導者都住在西邊,而東邊由于未曾開發,往往是低級小妖或者罪妖的栖息所。
聽嬷嬷語氣,妖王一衆似乎還不知道東南地區有傳送門,因此順着傳送門過來的,很有可能隻是東南地區無意間發現傳送陣的妖。
也是一些修為不高,隻能鬧出點麻煩的妖。
這麼說的話,布下傳送門的目的就很明顯了。
在妖王等人不知的情況下,在妖族偏僻地傳送一大批妖到人間,在人間引起一片恐慌,門派世家必定對此進行鎮壓。
接下來的結果就顯而易見了,大量妖人被屠殺,勢必傳到無間谷中,妖族勢必大怒,要向人間讨個公道。
如此惡性循環。
最終霍亂兩界。
賀蘭今微微蹙着眉頭,想到這裡,擡眼看向兩人。
嬷嬷正在把從角落裡翻出來的蠟燭一個個放在桌上,擺好,點燃,粗略一數起碼有五六十根,已經占了大半張四方桌,她還在往桌上擺。
像個調皮的老小孩。
賀蘭今一邊感歎這間屋子到底有多少蠟燭,一邊無奈道:“嬷嬷,您擺這麼多蠟燭做什麼?”
外間呼嘯大雨,黑雲蔽天,屋内燭光搖曳,随風舞動,照亮兩張雪白的臉,和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嬷嬷一邊擺一邊道:“公主,你有沒有聽過人間有個習俗。在一人過生辰時要點上與他年齡相應的蠟燭,以保長命百歲。”
賀蘭今遲疑道:“略有耳聞。”難道嬷嬷如今也想體驗一把人間習俗?
嬷嬷看向她,眼睛溢出笑意,又道:“今日是公主你的生辰日啊,老婆子我來給你過生辰。也不知道這些蠟燭夠不夠。”
賀蘭今一愣,随即心中像是厚厚的冰面被陽光照射,裂出一條小小的縫隙。她心中莫名湧起一股暖意,像是盛夏盛滿陽光的狗尾巴草在她心中晃來晃去。
——盡管這份關心與愛并不是屬于她的。
原本些許不悅也被陽光一烘,消失的無影無蹤。
賀蘭今失笑道:“嬷嬷,那您恐怕找不到那麼多根蠟燭了。”
嬷嬷“呔”了一聲道:“不夠可以掰開用啊,一根當做兩根用!”
賀蘭今笑着搖搖頭,一擡首正對上晏晗的目光。
燭光照亮他半張面龐,明明滅滅,橘黃色的光映在他的眸子裡,為他染上些許溫柔。
但那抹溫柔轉瞬即逝,待要細看,唯餘一片淡漠疏離。
晏晗望着桌上愈來愈多的蠟燭,嘴角抽動一下,他眼神淡淡瞥過來,賀蘭今立馬正色。
正想說不打岔了,我們繼續來讨論這件事,就聽晏晗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你多少年紀了?”
賀蘭今雖然沒注意到他用的不是“芳齡”或者“貴庚”,但也明顯感覺到他這話有點不對勁。
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蠟燭果然不夠用了,嬷嬷正把其中長的掰成兩個,聞言,頭也不擡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家公主可是比你爺爺生的還早,你這小夥子怎麼這般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