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濃妝豔麗,額黃新穎,看賀蘭今神情懵懂,心下了然。微微颔首,透過紗扇,紅唇一張一合,笑道:“看來雲公子這次是換口味了。姑娘,你豔福不淺,可要抓緊呐。”
一旁射過來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了。有調笑,有羞澀,有嫉妒。賀蘭今聽到這裡怎麼可能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心裡一陣無語。正要解釋,卻聽“嘎吱”一聲,旁側房間的門被人推開。
一隻皮質甚好的黑靴率先映入人們眼簾,接着是黑色衣擺,腰間折扇,以及那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
雲煙裡面帶微笑,負手而出。
女子微怔,脫口而出道:“雲公子,你怎會在那?”
下一秒,晏晗從内悠哉悠哉地走出來。
賀蘭今感到四周倏而陷入一片寂靜。随後,一大串耐人尋味的目光向隔壁二人紮去。
比方才看她少了些肆無忌憚,卻多了些幸災樂禍。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賀蘭今耳力極好,隐隐聽到“我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了吧”、“夭采三客”、“斷袖”、“被宗主知道得打死吧”等等一系列的詞彙。
賀蘭今不禁也把目光投了過去。
顯然理解别人誤會了什麼的晏晗:“……”
無所謂看樂子的雲煙裡:“咳咳咳,諸位諸位,諸位不要誤會,我和晏公子沒有什麼的,真的,我是絕對并不會答應晏公子的,這點大家可以放心。”
晏晗:“……你清高。”
方才說話的女子向前挪了兩步,擡首望着雲煙裡,一隻青蔥玉指指向賀蘭今,問道:“那,這位姑娘是……?”
雲煙裡睨了賀蘭今一眼,随手把女子摟在懷裡,低頭在她面上啄了一下,道:“啊,那是晏兄的女人。”
賀蘭今:“……”
女子道:“晏公子不是多年不曾碰過女人了嗎?”
雲煙裡道:“誰說的,我昨日還見他們摟摟抱抱。好了,管他們幹嘛,咱們且樂咱們的。你今日妝容真好看,可是特地畫與我看的?”
那女子嬌羞一笑,兩人纏纏綿綿下樓去了。
賀蘭今收回目光,實在是不想做這段亂七八糟的幾角戀中的主人公,無視群衆吃瓜的期盼眼神,抓起最上面一件衣服就轉身回房——反正她也不打算在這個地方常待,換個衣服換個地方,沒人會認識她。
誰知她才剛轉身,衣物一抖,從裡面掉出一串紅繩。
那紅繩做工精細,隔幾寸還栓着一個個小小鈴铛。
任誰也能一眼看出來這是什麼時候用的。
“……”
她心裡陡然一跳,面色倏地通紅。仿佛突然間世界寂靜了下來,賀蘭今沒有一秒猶豫,“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賀蘭今倚着門,抓着衣服貼着胸口,終于知道那小倌“我懂我懂”是什麼意思了。
她心裡暗罵一聲。雖說賀蘭今活了三百多年了,對男女之事也不是不了解,但因為種種原因,從前她從未深究過。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賀蘭今直觀感受到,他們玩的真的很花。
賀蘭今嘴角抽動,輕咬銀牙,眸間似是有火在灼燒。半響,她才輕呼一口氣,垂下眼睑,再擡眼時,眸中已恢複原本的清明溫和,像是春日輕輕蕩開的湖水,溫柔可人。
換好衣服下樓,早有小倌等候,把她請到一間雅間。賀蘭今微笑颔首,跟着走了兩步。待小倌轉身帶路時,身形一轉,便匿在人群中,離開了。
那小倌走着走着回頭看看,卻發現身後女娘不知何時不見了,連忙四處去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一臉茫然與後怕,連忙去向那二位公子彙報。
*
雅間内彌漫着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香氣,甜膩膩的,像極了青樓裡彌漫的胭脂水粉氣。繞過一個屏風,就見一個小小的四方桌上,擺放着各式早點。晏晗斜斜的靠着,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雲煙裡則摟着那位紅唇女子,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晏晗聊天,一面對那女子溫言軟語地投喂。
忽然,雅間的門被人叩響了。
那人動作粗魯,似是還有幾分急促,一陣一陣,沒有停歇。雲煙裡“啧”了一聲。
晏晗睨了他一眼,放下酒杯,正要開口。外面那人卻仿佛已然等不及,焦急的聲音傳來:
“二位公子,不好了,那位姑娘不見了!”
雲煙裡倏然擡眸。
他的那雙桃花眼一直都是含情脈脈,就算他本人面上沒有表情,那雙眼也是似笑非笑,深情款款,像是春日盛開的桃花。
而此刻陡然正色時,卻仿佛冬日淩冽的寒風,眼底像是有刀子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柔柔軟軟依偎在他懷裡的女娘見狀,不禁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輕“啊”了一聲。
雲煙裡那副表情也隻維持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他平日裡浪蕩模樣,和晏晗對視一眼,接着低頭在那女娘唇上落下一吻,柔聲道,
“怎麼了?”
紅唇女子成功被他這幅模樣騙住了,以為自己剛才眼花,連忙嬌聲道:“沒事沒事。”
雲煙裡又吻了她一下,笑道:“那你先出去,我和晏公子還有話要說,我過段時間再去找你。”
說着,輕推懷裡柔軟的人兒。
紅唇女子輕輕咬了下嘴唇,雖是不舍,但也不敢違拗,盈盈站起身來,三步一回首離開了。
雲煙裡和女娘依依不舍的分别了,轉首對上晏晗那剔透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