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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真的非常急切的事務了,一下樓就有被招呼來的的士等着。上車系好安全帶後,我才想起問龍之介君。
“為什麼如此迫不及待呢?”
芥川龍之介面帶郁色,“事實上,在下如今迫切地需要一些事情轉移注意,先是照顧一群平均年齡不到八歲的孩子,然後是一整天都坐在座位上看完全看不懂的資料,還有在醒着的時候被肢解……”
他的話并沒有完全說完,然而從他逐漸拔高的語調就能聽出龍之介君的崩潰了。
與謝野晶子打斷了龍之介君繼續抱怨的話,“看看國木田先生發來的前置資料吧。”
國木田獨步當然不可能隻把資料發在我一個人手機裡,但是芥川龍之介卻依舊兩手插兜,甯願靠過來,費力而專注地盯着我手裡的屏幕。
有時候龍之介君也太愛犯懶了。
“我念一下吧——”
“12月3日淩晨四時,橫濱市區北部的一家地下台球館,早上清潔工在廁所打掃的時候突然發現兩具屍體,還有一個幸存者,但是已經處于氣息微弱的狀态。”
“在案發所在地,目擊者聲稱有一個從來沒在附近見過的年輕人拿着刀在徘徊。”
“那個地下台球館是會員引薦制度,所以,大多數人都是熟面孔。”
信息是一條條零散的,像是才發生就被發送過來了。
司機:“那個年輕人就是兇手嗎?”
“不一定,除非他精神不正常,哪有正常人殺了人之後還大搖大擺的。”與謝野晶子靠着窗戶,疲憊地揉着眉眼,“可開快點嗎先生?瀕死的人活不了太久。”
“那樣就超速了。”
“能開多快就多快,罰款我們付。”
幽暗的車内,屏幕的藍光倒映在我們的臉上,留下明明暗暗的一片。
“到了。”
不久之後,司機穩穩停下車,然後熄火,引擎隆隆的聲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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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這個所謂的地下台球場後沒多久,芥川龍之介狼狽地咳嗆了幾聲。
“這裡的味道好奇怪啊。”
濕漉漉的地面上黏着着經年累月留下來的污垢,角落裡是煙熏火燎的痕迹,頭頂上五顔六色的燈牌發着廉價的彩光。不像是正經的台球室。
也許是主人品味太差有不在乎衛生。
“雖然沒什麼用,但還是克制一下呼吸的頻率吧。”與謝野晶子捂着鼻子對我們說,“怪不得發消息的人那麼含糊,什麼地下台球,是地下抽葉子才對。”
我跟龍之介君都是齊齊皺眉,但也沒有别的辦法,這隻是橫濱衆多怪像其中之一。
硬皮鞋底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從附近傳來,伴随着鑰匙響動的聲音,兩個穿着馬甲的青年男子跑過來。
“與謝野小姐,請随我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急促地說着。
與謝野晶子随他離開,剩下的那個更瘦削的男人一臉苦相,說話時上氣不接下氣,有種時刻被驚險着的感覺。
“還有二位,麻煩你們了,我帶你們去見暴徒,那個拿刀的年輕人被關在一個小房間裡。”
我和龍之介君對視一眼,都感覺有點不對勁。
不知道龍之介君是怎麼考慮的,但一個真正的暴徒恐怕不會那麼乖巧的被關在房間裡面,事情比他們表面上說的要更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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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帶着我們往建築的深處走去,人聲的喧嘩逐漸消失,我們走在黑暗裡已經很久了,周圍空落落的。
芥川龍之介停下腳步注視着我們前面帶路的那個瘦削男人,周遭的安靜幾乎像沼澤一樣令人窒息了。
我聽見不遠處滴嗒的水聲,一滴、兩滴、非常緩慢,并且斷斷續續。
“還沒有到要對我們下手的地方嗎?”他冷笑着開口。
瘦長的男子極其從容地轉身面對我們,我這才仔細地觀察他的相貌。
此人面容并不算醜陋,然而微黃的臉頰瘦削得顴骨高突,眼窩深陷,眼角都是幹紋,薄薄的嘴唇幹裂,沒有絲毫血色,簡直像是個死人。
“不愧是這個地方的能力份子,感覺比那些普通人敏銳多了啊。”
男人的嘴一張一合,沙啞的聲音裡透露出傲慢和輕蔑。
“如果你以為自己能瞞多久,我們就要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