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發現了什麼需要躲避的東西,但是既然芥川君都那麼說了,我也藏在了巷子的角落裡。這種下意識的遵循并不隻是出于信任,還有什麼呢?我不太清楚,但一定還有别的東西。
哒哒哒……幾聲靴子踏在地上的聲音經過,藏青色的褲腿在巷子前面停下。
我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不僅是因為有人停了下來,還有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已經蠢蠢欲動,我很擔心他會去傷害人,每次他殺人的時候我也感覺,是我自己在殺人。
那個人,不要進來,我緊張地祈求着。
那人停的時間不算久,最多隻有一分鐘,但我的手心都冒着汗。哒哒哒幾聲後……巷子外重歸安靜。我了松口氣。
“現在不能出去,除非你想被條子抓進去。”他用唇形說着,接着仰頭看向上方,因為樓宇很高,從下往上看也像峭壁。
為什麼要把警察叫成條子,我無奈地聳肩,但是沒有糾正他的意思,這顯得太高高在上了,貧民街的人恐怕都是這麼說的。
外面隐約傳來逛街的人們交談輕笑的聲音。有軍警在巡邏,短時間内似乎是不會離開的了。
芥川龍之介在身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帶着冷意。
“我感覺我們似乎要在露天下湊合一夜了。”我感覺不太适應,拉着牆壁往前探頭。說這裡比貧民街更糟糕是不可能的,但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為我熟悉的世界了。
“這裡比貧民街暖和很多了。”芥川龍之介對此則接受良好,不久前他還在草叢裡和大路邊睡過,這種程度完全算不了什麼,而且,“商店街巷子的屋檐比我們的棚子結實。”
哦,是指算不上湊合的意思嗎。
*
我靠着牆壁坐下來,過了很久,我都隻是無聊地往外瞄,偶爾有幾隻圓潤的貓咪經過巷口,好奇地看着我們,發出嗲嗲的喵喵聲。
華燈初上,夜空都帶着暖色,明豔的色彩挂在對面的街道上,飯店裡有人在談天說地,銀發的老奶奶推着賣烤紅薯的小車經過,香甜的氣息撲到我的鼻腔裡……
“我要出去。”
我站起來盯着芥川君,堅決地說着,如果他不贊同的話我就自己一個人出去,雖然一定會害怕越走越遠。
“那就走吧。”他似乎透過眼神看出了我的顧慮,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出去。
“如果被軍警抓到了我可不會等你反應過來再跑。”
我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擡了幾分,直覺是在嘲笑我的反應慢。芥川龍之介總是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表現得活潑。
“如果你因為攻擊軍警被抓到我也不會去監獄看你的。”
“我又不是你。”
“我?我怎麼了?”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難道我們兩個中更容易攻擊人的不是他嗎?怎麼會輪到他來監獄看我。
“因為隻有你會被抓住。”
我們漫無目的地在橫濱街頭散步,偶爾會有人因為我們破舊的衣着而側目,然而大部分人都隻會顧着自己,無暇在意他人。
這種距離感才是我熟悉的。
但是我又難以接受太遙遠的距離,因此緊緊拉着芥川龍之介的手。
這和白天的時候跟那兩個男人在貧民街閑逛有什麼區别,無法是這裡真的有商業街,可惜我們也不可能進去。裡面的店員會把我們這兩個流浪漢趕出來的。
一片亮着的店面中,隻有角落的那家黑着燈,外面是簡陋的金屬圍欄。
是書店啊,那就不奇怪了。尤其是在這個世界的日本橫濱,大部分的文豪都去當犯罪分子和對抗他們了。裡面能有什麼書呢?想不出來啊。
“我們偷偷進去吧。”我轉過臉去看他,面容倒映在他黑水般的眸子裡,我應該是有些激動了,眉眼都在笑。
芥川龍之介偏頭看向我,“這不像你的風格。”
我的風格是什麼呢?我不知道自己在芥川君眼裡是什麼形象,保守又膽怯,大概是這個樣子的吧,這樣的我或許會在街道裡偷偷躲藏,一直到第二天再想辦法回去,總之不會是想要進入别人領地的。
如果我和芥川君沒有在最開始的時候遇見,那麼可能永遠也不會成為同伴吧。畢竟芥川君會毫不留情地殺死所有進入他領地的人,而我為了避免沖突,也會繞着這些人走。這樣的話【同名同姓受益者】也用不出來了,這樣的話,可能現在已經死在某個角落裡了吧。
我确實應該感謝芥川龍之介。過去我還是普通學生的時候,芥川先生簡練而犀利的文字指引過我人生的道路,而到這個世界裡,芥川君是很好的同伴,我需要他,我希望他能活得比之前好。
所以——
“因為偷書不能算偷。”我試圖去逗笑他,然而不同文化背景的結果就是,芥川君完全沒有領會到笑點是什麼,隻是毫無動容地看着我。
“不好笑嗎?”
逗笑芥川君計劃1号
——大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