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送出去了,如果自己死了,這條項鍊會被當作贓物的吧。
書桌上點着一根很粗的蠟燭,因為他的房間被斷電了,隻能靠這種原始的東西照明,熔化的蠟油像淚一樣蜿蜒流下,無聲地流到底下的金屬底盤上,勾勒出四個字。
【想脫罪嗎?】
村田賢二郎淚眼朦胧中看見這幾個字,震驚得連呼吸都忘記了,憋得連連咳嗽,反應過來後就動身用背影去擋住房間裡的攝像頭。
“怎麼了?”門外立刻傳來警衛的聲音。
“沒什麼,窗戶開的有點大,我好像感冒了。”
他是真的咳嗽了,外面的警衛聽得出來,也就不再多話。
蠟燭油久久沒有變動,除了剛才那四個字,再沒有新的字出現,村田賢二郎焦急地等待着,在紙上一連寫了數十個【想】字,然而還是沒有變化。
他固定着姿勢不變,極其耐心地等待着。就在他要失去希望的時候,新滴落的蠟油連帶着舊的蠟油一起變動,組合成了一段更長的話。
【想得話明天就把乙-6472号文件放到桌角上,同意,就去關窗。】
他怎麼可能不同意。
雖然連他的接頭人都沒有見過,但是這已經是他唯一找到的救命稻草了,為了活着見到自己的親人,為了自己的兒女在未來還能光明正大地讀書工作,他一點也不會猶豫。
盡管村田賢二郎疑心這是真叛徒的陷阱,但他沒有辦法了,即使要讓他當叛徒也無所謂了。
他抽出一張紙擤鼻涕,然後裝作自然地走到窗前,探出頭,外面空無一人,并且冷得讓人發抖,他的嘴唇也吐出白色的霧氣。
他重重地把窗戶關上。
等他回到桌子前面,蠟燭油已經凝固成一團乳白色的膏體,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字迹存在過。
剛才的一切似乎就是他在夢遊。
然而他知道不是的,剛才的一定是真的存在過的東西
村田賢二郎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繼續處理文件,他照例把一些難處理的文件抽了出來,什麼乙-3646号:外國異能力者入侵橫濱灣,丙-6548号:俄國黑手黨聯合日本黑/道利用港口走私槍械,乙-6472号:異能力者軍隊人士的後續安排以及相關防控……
這些都是些難以處理的東西,但其實,在橫濱這種地方,隻要和異能力者搭上邊,就沒有什麼容易的事情,異能特務科就是個冤大頭,所以才會連自己這個預備犯人都要壓榨。
明天早上,他一起來就會被送上法庭了。
門外那些人将脫去禮貌的面具,在他還沒清醒的時候就給他戴上手铐。
村田賢二郎感到很痛苦,他吹滅蠟燭,打算在這裡睡最後一個覺,恍惚間,他在黑暗中撞到了桌角,一張紙落在了地上。
“嘶——”
好痛。
門外的警衛安靜地站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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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我在屋檐底下忍耐着不去搓手臂,但是真的好冷好冷,我戳戳拎着我衣領的愛麗絲,用唇語說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愛麗絲等了一會,看着那個房間的燭火熄滅了,輕輕把我在一個隐秘的角落放了下來。
“我還以為今天晚上要費好大勁到裡面呢。”愛麗絲聚精會神地盯着我的手指,“之前不是傳音嗎?”
之前是之前,我也沒有紙筆可以用來寫字。我把向森先生借來的筆記本和鋼筆遞還給愛麗絲。
“信使畢竟叫信使嘛。”
信使,當然可以在紙上寫字傳遞信息,然後會讓字出現在具體某的人面前的事物上,恰好他面前有蠟燭,銷毀痕迹也隻需要把原來寫的東西塗成一團就行了。如果沒有的話,他面前那張桌子說不定就要報廢了。
不過,那又是另一種情況了。
我并不好奇森鷗外想要從政府中獲得什麼機密文件,也許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我搓搓手,呼氣試圖讓手指變得暖和一點,但還是冰涼的。
“愛麗絲,你能送我回到原來的咖啡廳嗎?我今晚也該回去了。”
夜色并不溫柔,而是冷酷的,這地方離貧民街已經有一定距離了,路燈明亮,道路幹淨整潔。
到達這個世界之後,我第一次離開了貧民街,過去我以為我會是激動不能自已的,但是現在反而很平靜,也并不貪戀這裡的安全。
我隻是提前來這裡看了一眼。在那個糟糕的地方還有人在等我。
“诶?”
愛麗絲歪歪頭,露出可愛的笑容。
“可是都那麼晚了,貧民街那邊是很危險的,小惠你不會不知道的吧。”
“……我知道的,有人在等我。”
“真的嗎?也許他們已經睡了哦。”
他們會在等我嗎?
會吧,也許我回去就會被他們埋怨一頓呢。
“會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