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哪種關系
那時候,任斐追了她半年,準确地說,是兩人暧昧了半年。
追和暧昧的區别在于,追是單方面的求愛,示好,而暧昧,是雙方的拉扯,欲拒還迎。
杜寅糖無辜地問她:“怎麼了?”
任斐長舒一口氣,冷淡地說:“沒什麼。”
但她隐隐覺得,任斐當時的情緒裡有那麼一點,煩躁。
一段時間後,這種猜想得到驗證。
不是煩躁,可能是厭惡。
對于她身份的厭惡,也可能是對于她名聲的厭惡。
于是漸漸沒有那麼主動火熱地追求她。
幾天後,任斐終于說謝謝她陪她演戲,以後不需要了。不需要她了。
所以不單單因為薛妍要回國,可能也因為,她是聲名狼藉的杜家二小姐。
杜寅糖意識到這件事後,失魂落魄地走進練習室,她唯一可以發洩的方式,隻有跳舞。
卻無意間遇到薛妍,也在練舞。
整面牆都是鏡子,讓她的落荒而逃無所遁形。
薛妍看見了她,停下動作,追上來喊了她一聲。
那時候薛妍是助教,她再不想見,也隻能畢恭畢敬:“薛老師。”
薛妍看她一臉愁容,精氣神都沒了,嘲笑地說:“怎麼?她玩膩了?把你甩了?”
戳到她的痛處,委屈就一擁而上,喉嚨一度被堵住,漲感逐漸漫上來。
她強頂着滔天洪水的力量,還是很溫和地問:“薛老師有什麼事嗎?如果是要聊我的私事,抱歉,我不必向您彙報。”
薛妍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奚落她的機會,可能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體現自己沒那麼可憐,因為墊底的還有杜寅糖。
“她是不是知道了你是杜茵言的妹妹?”
杜寅糖波瀾不驚的情緒裡落下一枚石子,原來是薛妍告訴任斐的,薛妍看到了向四周擴散的水花,輕快地笑了。
“哦,是我不小心說漏嘴的,但,你也知道我跟她以前的關系,雖然我們分開了,我也希望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起碼配得上她的,而不是連狗都看不上的人。”一股挑釁的氣味很濃烈,向四處彌漫開來。
這段話杜寅糖解讀為——薛妍認為自己配不上任斐。
如果自己光明正大的出生,都配不上任斐,那麼薛妍,又憑什麼配?
薛妍突然龇牙咧嘴地笑着湊近:“哦狗都看不上,不是我說的,是你姐姐說的,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嗎?”
杜寅糖咬着牙,一聲不吭地就這麼看着薛妍,有那麼一霎那,薛妍被她凄厲的眼神吓得發了冷顫。
但她嘴上依然盛氣淩人:“我跟任斐說你是杜茵言的妹妹,她問我哪個妹妹,我說她隻有一個親妹妹啊,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狗不看不上那個’,我也吓到了當時,我沒想到任斐會用這樣的語言去形容一個人,這個人還是你,她随後就補充說,以前高中聽你姐姐提過,你姐還說你,經常裝得很無辜,卻喜歡在背後捅人一刀,陰險得很。”
“哦,抱歉啊,”薛妍裝模作樣捂着嘴,“我是不是說太多了,讓任斐知道了你原來是這樣的人。”
杜寅糖大概知道杜茵言會在背後說過自己,圈子就那麼大,學校就那麼大,來來去去都是這些人,話傳來傳去就會變味。
隻是她認命了,随他們去說,卻沒想到,會以這樣的形象呈現給任斐,她喜歡的任斐。
“沒關系,你不說,我也會主動告訴她的,謝謝薛老師替我交代了我的家世。”她把勉強的笑意挂在嘴邊,依然心平氣和。
她其實不是杜隽以為的那麼不聰明,她很聰明,知道怎樣能撩起薛妍心中的火,如何能精準投雷。
薛妍很介意自己的家世,“出生”這兩個字聽起來十分刺耳,尤其是從杜寅糖口中說出,更像是一種隐喻性的嘲諷。
人越是自卑什麼,越敏感什麼。
所有添油加醋的濾鏡是自己疊的,果然,杜寅糖天生自帶的優越性激起薛妍的戰鬥性,她目光淩厲,兩頰的肌肉都要爆出青筋,擡起手,像以前好幾次那樣,就要向杜寅糖揮去。
還沒碰到臉,薛妍似乎已經聽見了熟悉的聲響,“啪”一聲,似乎也看到了杜寅糖五個指印紅了半邊臉。
這不是薛妍第二次打她。
第一次,是杜寅糖剛來學院的第一個學期,期末的考試表演,景老師親自上陣做她的搭檔,為她期末的考試赢得了成績第一。
這樣的待遇,薛妍來兩年了,都沒有享受過。
她憤怒地去打聽了杜寅糖的來曆,沒想到結果反而令她解氣——不過也是被家裡抛棄的可憐蟲。
既然杜寅糖沒有靠山,那麼她便可以肆無忌憚地報複她。
于是故意在上課排練的時候無中生有,責怪杜寅糖動作不到位,節奏卡不對,拖累了大家的進度。
杜寅糖覺得冤枉,下了課去找薛妍澄清解釋,可剛提到了課上的事,薛妍就一巴掌過來,反過來指責她頂嘴,不服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