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平日裡跟杜寅糖關系最好,看出來她不想多說,把其他七嘴八舌的人拉走。
終于清淨下來,杜寅糖才感到一股熟悉的酸澀浸入心室,又是跟薛妍有關,又是跟薛妍有關,任家還要給她開機構。
任斐從來都沒想過為我成立一個機構吧!
杜寅糖突然一陣惡心想吐,她連忙捂嘴,把一陣陣翻江倒海的酸水吞下去,把這些不願相信的閑言碎語吞下去,這樣就可以繼續若無其事地安慰自己,薛妍隻是任斐的過去,現在在任斐身邊的人是自己。
是吧?
是嗎?
杜寅糖逐漸不确定,她忍不住想知道更多,關于任斐開這個機構的目的,想知道任斐還能為薛妍做到什麼地步。
她打開手機,搜拼音“jing”,景老師的備注出現在屏幕上。
她發:【景老師,酒會那晚臨時有事,沒能跟你叙舊,請問最近有時間嗎?一起吃個便飯?】
發完消息,她收拾了東西回家,給任斐做飯。
直到現在才看到景菱的回複,她回複:【方便,景老師有哪家餐廳想吃的嗎?】
打完字,她把手機扣在胸前,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任斐餘光窺見她的食指敲在手機上,一下兩下,她看她一眼,問:“有話要說?”
杜寅糖沉吟道:“今晚我可以跟景老師去吃飯嗎?”
任斐摘掉眼鏡,往後一仰:“景老師?”
“嗯,我以前在國外的老師,沒想到她回國了,那天在酒會上正巧遇到。”
“哦。”
“聽說她,是受你邀請才回來的,”杜寅糖試探,“我以前跟景老師關系還不錯,你知道的,怎麼也沒聽你提起過?”
“我沒想起來她是你老師,怎麼?這件事很重要?”
杜寅糖努力捧着像淤泥一樣下陷的心,搖搖頭:“不重要。”
她不敢再往深了想,在淤泥裡,身體越亂動,越會被掩埋,心思越亂猜,越會萬劫不複。
任斐站起來,順手拿着電腦,淡淡地說:“你今晚想去就去。”
這句話有兩層含義,一個是,無所謂你知道成立新機構的事;一個是,無所謂你知道是為薛妍而成立的。
都無所謂。
杜寅糖呆呆地點了點頭,再回過神,任斐已經在房間換了衣服,剛剛披散的長發盤成一個丸子頭,素淨無華的五官也重塑成另一張妝容精緻的臉,她還戴了美瞳,一整副殺伐果斷的幹練。
“跟景老師,别說漏嘴我們的事。”任斐出門前叮囑她。
杜寅糖回答:“不會的,以前也沒說漏過。”
要不然景菱怎麼現在還不知道她們的關系。
任斐把門帶上,很輕盈的一聲“??眶唧”,杜寅糖看着電視機裡自己的倒影好一會兒,委屈的情緒才來得後知後覺。
這些年,她最知道怎麼安慰自己,哄騙自己,也最知道,委屈是最沒用的情緒,不能博得任斐的半點心疼,她也最知道,其實任斐一點也不愛她,隻拿她當工具。
跟在任斐身邊的這些年,她得到什麼?
經常一個人默默流淚,就像現在,一顆一顆碩大的眼淚不聽使喚地砸在衣服上。
生病的時候也不敢麻煩任斐陪她看醫生,回杜家被嫌棄一頓後也不敢向任斐讨要一句安慰。
她就是最知道,任斐不會給她任何,連同情、憐憫、施舍,都不給。
任斐也并不全然沒心,心情好的時候會帶她去好吃的餐廳吃飯,把牛扒切好了放到她面前;有一回生日還讓找小姐給她訂花買禮物送到家裡,雖然沒陪她一起過;還有她想要的時候,隻要任斐不太累,沒喝醉,都會溫柔地配合她,滿足她。
起碼這些,除了任斐,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為她做。
連杜家都十幾年沒給她過過生日,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她生日。隻有杜茵言的生日會被大肆操辦,宣傳得人盡皆知。
所以她很珍惜任斐給她送的禮物,更珍視給她送禮物的心意,哪怕就隻有一次,僅僅一次。
她覺得自己很愛任斐的。除了任斐,她也沒有人可以愛。
想到這些,她又把眼淚擦幹,若無其事地出門上班,晚上赴約。
她訂了一家頂樓餐廳,在市中心最高的那棟大廈,隻需微微轉過頭,放眼望去,整座城市的風光便都盡收眼底。
等了一會,景菱才到,連說了幾聲“抱歉。”
“沒關系的,景老師,我也才到。”杜寅糖燦若星河地笑了。
景菱拉開椅子坐下:“說來巧也不巧,我任職的機構就在這棟樓裡,前幾天都在這邊,但是不巧的是,今天卻從其他地方過來,讓你久等了。”
“真的沒關系,我反正也沒什麼事,坐在這裡看看風景,吹吹風,也不錯。”
“好,今天我遲到,這頓我來。”說罷,景菱向服務生招招手。
點完了菜,杜寅糖等服務生走了才說:“不行景老師,是我約你吃飯的,而且你那麼多年沒回來,我在這邊生活了幾年,怎麼也得我來。”
“寅糖,”景菱突然嚴肅了,“我有件事沒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