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扭地把手腕從他手中抽出來揣進口袋。黎佑許停下腳步,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動作,而後視線緩緩移到她的眼睛。
“帶路不用牽手。”
黎佑許盯着她,忽而覺得憋悶的不得了,忍不住擡手松了松領帶。
這性子。
真是愛憎分明得可怕。
他轉過身朝前走,不再回頭看她,卻也能聽到她亦步亦趨的腳步。感覺她步子邁得有些急,以為她跟不上,便放慢了腳步。
剛放慢走了沒兩步,就感受到腰後被戳了戳。
他回過頭。
陸瑤眼睛睜得圓圓,面上是真情實感的焦急,“哥們兒,你能快點走嗎?我有點急。”
黎佑許:“哈。”
有點兒被氣笑了。
他舔了下嘴角。本來還是“被包養的小白臉”、“小白花秘書”、“表弟”,現在倒好,他把話挑明了要個名份——
直接降級成“哥們兒”了。
真想把她撂在這兒。
自己慢慢找去吧,小路癡。
心裡這麼想,卻很誠實地加快了腳步。
他加快腳步,那陸瑤便是一溜小跑。
一路緊趕慢趕到達宴會廳門口,陸瑤氣喘着說了句“謝了哈”,在門口掃了眼裡面鬧鬧哄哄的情況,鎖定了一個位置便立刻沖了進去。
黎佑許在門口,把領帶系回原位,手上緩慢動作,眼神始終跟随着陸瑤的身影。她臨走時留下的字正腔圓的三個字不斷在他腦海中回蕩。
謝了哈。
謝、了、哈。
他帶了些氣,将領帶結用力向上一推。
不如不謝——咳!
眼睜睜看着陸瑤腳步不停、直到側身擠進男人堆裡,他也快步走去。
*
那是易算所在的餐桌。
也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莫名對陸瑤有敵意的易算同桌的人竟也是一些喜歡刁難人的妖魔鬼怪。
這家酒店宴席是等席上所有人都吃完一道菜才會将盤子撤走、再上一道新菜,如今酒過三巡,陸瑤想吃的那道法式香草燒春雞早已經過去八輩子,大家桌上隻剩新上的果盤和甜品。
吃飽喝足,就有人想要整點兒花活。
演員看似光鮮,可在各類投資方、影視平台大佬面前,基本要遵從四個字“伏低做小”。錢在誰手裡誰就說了算,惹急了要撤資或者在作品的某個流程卡你一下,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小演員自不必說。就連向語驚這種頂流也在經紀人的耳提面命之下,時刻謹記四個字:
謹言慎行。
但并不等同于毫無底線。
這位電視台的某領導,喝了點酒便借着酒勁發瘋。剛剛特地把并不同他一桌的向語驚叫過來,笑起來時,不懷好意的顴骨肌頂起眼鏡,在鏡片上留下一道油印。
“小向啊,聽說你是唱跳男團出身,還是第一名?來給我們跳一個嘛!”
向語驚不是不能跳。
這些年,哪怕他已經轉型,也時常會在參加綜藝節目時表演。新劇即将上映時,也會發布一些有助于宣傳的跳舞視頻。
但不意味着他可以在此刻、在這裡跳。
周圍都是劇組工作人員,大家吃吃喝喝,他在中間跳舞,像什麼樣子。
鴨子都比他有尊嚴。
若是跳了,那都不叫自降身份,那叫自甘堕落、自輕自賤。
人多眼雜,傳出去,他以後的事業會受到山崩地裂般的影響。
那人大約是這一桌上地位最高的,其他人都捧着他。哪怕心裡覺得這做法有點侮辱人了,面面相觑間,卻也鼓着掌起哄。
“跳一個!”
“我們還沒看過第一名跳舞呢!”
“沒想到小向演戲如此優秀,居然還是唱跳出身呢!真是全能型人才,快跳一個,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向語驚僵硬站在桌旁,面對一桌人的起哄,他垂着頭,下意識笑了下,拿起桌上酒杯就開始倒酒。
“抱歉各位,今天實在是身體狀況不佳跳不了。來,我給各位賠個不是。”他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下次有機會一定。”
他嘴角上揚,眉頭卻皺着,呼吸中還沒緩過來酒勁兒,就聽到有人說。
“怎麼身體不适,大姨媽啊?”
衆人哄笑,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還有人應和道:“那也不該是大姨媽啊,大姨夫吧!”
向語驚攥緊酒杯,原本梳向腦後的頭發有一绺垂下,随着睫毛眨動而顫抖。
不,絕對不能跳。
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人開始帶頭吆喝着“跳一個!跳一個!”,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聽了,探頭探腦地往聲音最響的這邊看,一臉懵圈地跟着喊。
直到有一隻冰涼的手将他向後拉。
一個和他相比、嬌小很多的女人挺身站到他面前,那些起哄的人的聲音不由自主越來越小,直至會場重歸安靜。
于是,所有人都聽見她擲地有聲的聲音。
“你這老登,沒看過人跳舞嗎?我把你爹綁在鋼管上讓你看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