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從黑白轉為彩色,複活的人物在泉水中一動不動,張政的手還停留在鍵盤左上角,卻遲遲沒有按下,眼睛盯着對話框中問候他全家以及祖墳的髒話,愣了半天才結結巴巴說好。
卻發現桌上手機的通話界面早就黑掉了。
他點亮屏幕,想去學校附近找找。又想了想,決定多叫上幾個幫(冤)手(種),招呼舍友們穿衣服的同時撥出一通電話。
“導員?黎呦呦的家人打電話跟我說他人不見了,他以前放學都是直接回家的,嗯嗯……”
陸瑤和黎佑許都不知道,這個夜晚,有個無辜的人被一通電話從被窩裡挖出來,得知學生丢了的時候,可憐的輔導員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心梗。
被迫加班的也不止輔導員一人,剛剛下班的司機又被叫了回來。
【陸瑤:你知道黎佑許在哪嗎?】
【系統28256:不知道。】
【陸瑤:他回到……我們原來的世界了?】
【系統28256:不能說。】
陸瑤坐在車上,她沒說去哪,司機隻好先慢吞吞把車開出地庫。她有些焦躁,等電話接通的功夫把頭發束成馬尾,垂眸把信息報給警察,又回答電話裡的提問。
“他精神狀況正常嗎?最後一次聯系是什麼時候?有沒有和家裡人、同學、女朋友鬧别扭?”
即将拐到主幹道上時,他聽到一向好脾氣的陸總難以置信的聲音:
“什麼叫無法出警?人丢了你們不管嗎?”
那邊警察無奈道:“這個年紀的男生意氣用事又貪玩,你去網吧酒吧之類的找找看呢?我們以前也接過很多這樣的警情,最後都是在娛樂場所找到的,現在警力資源浪費的情況本身就很嚴重……”
陸瑤沒心情聽他叨叨那麼多,隻說了句,“他不是這樣的人。”
警察笑了笑,沒在意自己說話被打斷,“女士,還有一種情況,你男朋友可能正在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呢?想開點,男人嘛,該換就換。”
“萬一他被綁架了呢?”
“按照您的描述,您是說,身高一米八八,體重67公斤,有常年健身習慣、精通泰式格鬥和柔道的男人,被綁架了?”
陸瑤頭有些疼,跟他說不清。确實很離譜,但這是小說世界,“小白花”就是會被毫無道理地綁架啊。
她也不想為難可憐的公務員,但是:“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訴你。”
他報了六位數字,依然心平氣和,流程就是這樣:“女士,這邊建議您可以先來派出所立案,我們會盡快協助您尋找的。”
他報的數字陸瑤一個都沒記住,挂了電話向窗外一看,才發現車子已經開到黎佑許學校附近,不遠處的警務亭,張政和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正在和崗亭中的人說些什麼。
陸瑤咬了咬手指關節,問正在開車的司機:“上次黎佑許帶黎澗回家,是誰送的?還有他家的地址嗎?”
黎呦呦原來租住的那個危房租期早就到了,沒續約,黎佑許也不可能突然跑到那裡去。
還有誰會看他不順眼?
黎澗和他的父母、方嘉、林景容。
以上排名分先後。
司機在工作群裡發了條消息,要到地址後立刻調頭出發。
車子向着遠離市區的方向開,陸瑤先撥通了林景容的電話。
“瑤瑤?你都多久沒給我打電話了,可算想起我了?”
“你在哪?”
“我?在德國呢。有一批元件的生産線出了點問題,我來看看,你……”
“好。”
電話再打給方嘉。
“瑤瑤,很晚了,還沒睡嗎?”
陸瑤一時有些拿不準該怎麼問,她在心裡覺得方嘉的嫌疑很大,怕打草驚蛇——畢竟是在同一屋檐下互翻白眼幾個月的關系。
而且方嘉在她心裡的形象,不太正面,更不陽光。
她摳了摳安全帶上的紋路,指甲和布料摩擦發出嗤嗤的聲音,“你在家嗎?”
“我在泊圖苑。瑤瑤,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是他工作後,用自己投資掙來的第二桶金購置的房産(第一桶金用來給陸瑤買禮物),隻屬于他,裡面的每一塊磚、每一粒混入水泥的沙都與陸家無關。
“沒事,我就是想問下黎呦呦最近上班的時候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方嘉詫異:“他又跟你告狀了?我不過是讓他去分公司跑腿送個文件……他清閑又有駕照,這樣也不行嗎?”
“分公司?”
“江漢路上那家。他放學來公司,剛好别的人手上都有活,就讓他去了。”
方嘉聽見陸瑤和誰說了句“叫那邊立刻調監控給我”,大約意識到哪裡不對勁,“陸總,怎麼了?黎呦呦出什麼事了嗎?”
陸瑤問:“分公司的對接人收到文件了?”
“是的,已經收到了。”
“那就是送完文件以後不見的。”她徑自挂斷電話,被方嘉的一聲“陸總”提醒到,她現在可是無所不能的霸總。
“所有保镖、包括休假人員立刻行動,一組負責排查監控;二組前往黎佑許的學校周邊及常去的地點;三組以江漢路為中心搜索周邊區域;四組去黎澗家把他爸媽看住。剩下的人全城不限範圍地毯式搜索,特别注意……
她聲音幹澀,“……特别注意閑置廠房、空置房屋、湖邊河邊之類的危險區域,保持通訊暢通,有任何線索立刻彙報。”
挂斷電話,她手指繼續在屏幕上滑動,看到“C市市局-楊明智局長”時頓住。
“楊局長,我這邊有個忙需要你幫一下……”
電話那邊的中年男人聲如洪鐘,說都是小事,立刻交代下邊去辦。
她道了謝就挂斷電話,自言自語道:“還有什麼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