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澗幾乎是被莫管家和司機共同塞進車裡的。
他氣喘籲籲地在後座掙紮,兩個保镖一邊一個坐在他身旁,按住他的胳膊防止他亂動。
副駕車門打開,黎佑許氣定神閑扣好安全帶,沖司機點了點頭。
“出發。”
滿載的車駛離海鳳山,繞過主城區,來到市區偏遠的角落。
四十公裡的直線距離,讓這裡和城區天壤之别,如同被城市的發展遺忘。附近的家家戶戶都靠出海打漁為生,小孩子從穿開裆褲時起就會從石頭底下翻螃蟹。
他們來的這會兒剛剛退潮,幾個八九歲的小孩光着腳拿着網,在岸上撈揀擱淺的魚。
汽車穿過稻田,停在一戶自建房門前。這棟房子普普通通,看起來和目之所及的其他房子并無區别。
黎佑許下車時,房中正好走出一個拎着竹簍的婦女。
黑瘦黑瘦的,臉上滿是被海風吹出來的溝溝壑壑,看到停在自家門口锃亮的豪車,和車旁站着的身影,她眼中瞬間冒出精光,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出院子。
“呦呦啊?是呦呦回來了吧?”
她個子不高,走到黎佑許身邊隻能費力仰頭看他,沖他擠出一個笑,露出被煙草染黃的牙齒,“突然回家有什麼事嗎?”
黎佑許打量着這個女人,目光複雜。
還好,這個世界沒有離譜到父母都和現實長得一樣。
“回來給你送兒子。”
那婦女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這叫什麼話……”
那輛從停在這裡就被婦人狂瞄的車子此時打開了門,下來一個穿着成套西裝的高大男人,男人下車後又俯下身,将後座上死活不肯下車的人拽了出來。
陳英一見到黎澗,登時換了一副面孔,不再是虛僞的讨好,而是真切的關心,“啾啾!我的啾啾啊,你臉上這是怎麼弄的呀?該不會……”
她眼珠子轉了轉,惡狠狠道,“黎呦呦!你個沒良心的,打你弟弟做什麼!”
黎佑許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出鬧劇,隻有在陳英喊黎澗的小名時表情波動,嘴角勾了一下。
啾啾。
還真讓陸瑤猜對了。
陳英是見黎佑許坐着好車來,穿着也像模像樣的,整個人金光閃閃和從前完全不一樣,才勉強對他有點笑模樣——畢竟還指望着跟他要錢呢。
現在看黎澗身上有傷,立刻變了态度:“黎呦呦!我讓你弟弟去看看你、投奔你,你倒好,把你弟弟打了一頓再送回家來!”
“現在混得好了,連你弟弟都敢不放在眼裡了是吧!”
她說得口水橫飛,手指激動地指啊指,眼看着布滿裂口的手指快要戳到黎佑許身上,保镖連忙上前一步将二人隔開。
陳英見居然黎佑許居然還帶着保镖,更覺得他現在過上好日子、就置他們于不顧了,雙眼猩紅:
“哦……何止啊,你連我們兩個老的都不放在眼裡了!你算算,都多長日子沒給家裡錢了!”
黎佑許根本不管她發什麼瘋,自行提取了重點,“你讓他投奔我?”
“那……那怎麼了!你日子過好了,帶帶你弟弟又怎麼了!我聽隔壁王鐵梅家兒子說,你最近上學車接車送、每天車都不重樣!”
“這樣好啊,能傍上個城裡女人,也不枉我送你去上大學。”
黎澗隻是站在一旁抿着唇不吭聲,也不肯進屋。
陳英開始颠倒黑白地說這些年如何如何培養他,黎佑許腦中某部小說的情節閃過,開口打斷她:“黎呦呦是親生的嗎?”
婦人被突然問到啞火一秒,又瞬間支棱起來,這次帶了點咬牙切齒,“當然是,怎麼不是。”
“哦,那就不是。”
眼看被猜中,陳英倉皇地看了黎澗一眼,黎澗也一臉茫然。
黎呦呦居然不是親生的?
“是非婚生子?那不應該長得這麼像……”黎佑許指了黎澗一下,自顧自地問,“他爸爸有早死的兄弟?”
如果是陳英姐妹的孩子,她不應該是這種态度。
陳英不吭聲,一副天塌了的模樣。二十年的秘密就這樣被黎佑許猜出來了。
身份弄清了,煩人精送到了。黎佑許點點頭:“那我走了。”
走出兩步又回頭,指指黎澗,“以後你别再出現在她面前。”
少搞這些菀菀類卿的東西。
禁止代餐。
他上了車,卻聽到黎澗大喊兩聲“媽”,往車窗外一看,發現陳英正捂着心口緩緩倒下。
有多緩?
要蹲下接她的黎澗都比她先矮一頭。
半分鐘之後,她才歪歪靠到黎澗懷裡,眼睛不斷地往黎佑許所在的方向斜。
司機不知該怎麼辦,“黎先生,這……”
黎佑許問保镖借手機,替這位發病的母親叫了救護車,随後降下車窗,皮笑肉不笑地沖二人搖搖手機。
“幫你們叫了救護車,可别說黎呦呦見死不救啊。”轉過頭,表情一秒收回,“走吧。”
回程的路上,werla werla的救護車與他們一行人擦肩而過,黎佑許朝車窗外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沒注意到車身上寫的醫院名是——
Z市第一人民醫院。
*
陸瑤收到信息,黎佑許說中午要和她一起吃飯。
看起來是順利把黎澗送回去了。
她上午沒去公司,直接來了林景容開發的新樓盤的奠基儀式。入眼是一片紅紅火火的高空氣球和拱門,身後是是挂着絲帶、擺着造型的載重機。大片的荒地中即将崛起這座城市又一頂級高端住宅,周邊重量級商圈環伺,地理位置極為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