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佑許偏了偏頭，複盤了一下通話内容，而後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宿舍樓，把手裡的箱子重新摞回張政手上，“你懂什麼。”

張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反正如果我是女人，絕對會包養一個聽話的，而不是像你這樣的……”他停頓一下，絞盡腦汁找了個精準的形容詞，“刺頭！”

黎佑許腳步停住，張政站在原地猛地一激靈，有點想拔腿就跑。好在他隻停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了。

與此同時，黎佑許學校所在轄區的派出所。

天已黑透，派出所的藍白配色透着肅穆，門廊處慘白的白熾燈将所有不軌的心思照得無處遁形。圍繞小院的一圈灌木叢中，隐約傳來沙沙聲，也許是尋找獵物的野貓經過。

陸瑤配合警察做完了目擊者筆錄，警察客氣地同她握手、将她送至門口。

“感謝您對案件的配合，這幾個小孩已年滿16歲而且不是初犯了，你的證詞非常重要，我們會秉公處理的。”

“不用客氣，我就是……”陸瑤擺擺手，“一個普通路過的熱心市民。”

梁警官對于她身份的“普通與否”不做評價，和善地笑了笑，轉身回去給工作收尾。

她準備上車離開時，卻被車旁邊的一團東西吓了一大跳。

“啊！”

作為警察，對于女生的尖叫格外敏感。梁警官三步并作兩步從台階上沖下來将陸瑤拉至身後，“怎麼了！”

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被打的清瘦少年，蹲在陸瑤的車和灌木叢中間，不知想做什麼。

他襯衫領口的扣子也許是在挨打中不翼而飛，大敞的領口露出泛着青紫血痕的鋒利鎖骨，帶着被淩虐的美感。顯然他也知道并且想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見吓到陸瑤，他仰起頭，露出自己楚楚可憐的臉，眼中淚珠欲掉不掉的，緩緩擡起眼看她。

對視上時，睫毛輕顫，淚水無聲滑落一滴。

“姐姐……我沒有地方可去……”

“你能不能……帶我走……？”

？

當然……

不能。

想什麼好事呢，看見有錢又心善的美女就往人身上撲。

長了手腳，隻學會用來抱大腿了是吧。

現下情況顯然都不用陸瑤開口，梁警官就出手了。

“陸女士，您有事就先走，我來處理。”

陸瑤沒再給他眼神，擡腳從他身邊繞過去上了車。

隻聽到梁警官教訓他，“16歲的人了，去搖奶茶都不算店家雇傭童工，挺大個小夥子了怎麼就好意思求第一次見面的人抱大腿……”

*

超出約定時間到達駕校，看到黎佑許的黑臉時，陸瑤再次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叫什麼事，為了給黎佑許添堵，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

黎佑許上車也不說話，沉默地扣上安全帶。陸瑤看他一眼，無語起步，跑了沒有十米，路邊卻突然沖出一個人，雙手張開攔在車前，她猛地踩下刹車！

吱——

輪胎和馬路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好在剛剛起步，速度并不很快。兩人被安全帶拉回椅背。陸瑤低着頭，頭發亂了些，幾絲劉海跑出來搭在鼻尖，她心跳如擂鼓，雙手緊握方向盤。

驚魂未定的喘息聲中，她氣若遊絲：

“你快點兒把駕照考出來吧，再來幾下我真不敢開車了。”

黎佑許拍了拍她緊扣住方向盤的雙手，冰涼細膩，因為用力繃緊，骨節顯得更為分明。他歎了口氣，将她的手從方向盤上拿下來，毫不在意她手心的冷汗，拽着袖子擦了擦。而後将她的手捂在掌心，一點點将溫度傳給她，冷眼掃了下擋風玻璃前的人影，轉過頭來安撫她：

“沒事，沒碰到。”

他解開安全帶，擡手将她落下的額發掖至耳後，大手一下、一下地輕撫她的發頂，直到她呼吸趨于平緩，才柔聲詢問：“我下去看看？”

陸瑤沒出聲，隻點了點頭。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黎佑許臉上的溫和頃刻收起。他居高臨下地俯視這個莫名其妙笑起來的人，怎麼，碰瓷連錢都還沒拿到，現在就笑會不會太早了點？

少年見是副駕駛車門打開，被劉海遮住的眼神中閃過昏暗的光，當他擡起頭，看見從車上下來的男人時，嘴角反而揚起幾分得意。

“碰瓷？”

沒得到回應，他皺眉道，“再不走就報警了。”

身後傳來車門被關上的聲響，陸瑤也下來了。

“怎麼是你？”陸瑤走到車前定睛一看，聲音既厭煩又有些驚訝，“博爾特啊，跑那麼快。”

“姐姐，你别生氣，我來給你送這個。”少年在陸瑤下車後立刻換了副表情，他張開手心，露出一顆小小的珍珠耳環，狗狗眼自下而上地看她，語氣讨好，“我沒有惡意的。”

黎佑許的眼神從那隻耳環轉到陸瑤空蕩蕩的右耳垂，左邊耳朵上挂着的顯然是成對兒的另一隻，他眯了眯眼，面色沉了下來，冷聲問道：

“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