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兩銀子的月例已成定局,即使阿滿心中再抗議,也改變不了什麼。
畢竟,她隻是個下人。
柳夫人差人拿了錢過來給阿滿,随即借口頭疼,就将人都給打發走了。
傅夫人轉身出門,身後四大丫鬟雙雙排開,氣場強盛,吓得偷看的下人們如鳥獸般四散開來,生怕殃及池魚。
阿滿跟在她們屁股後面,一瘸一拐的,看起來極不和諧。
一直等幾人走出了西苑的範圍到了花園中央,傅夫人這才停下腳步。
阿滿擡眼見傅夫人在等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但她腿疼的厲害,尤其是膝蓋那一塊,動一下都鑽心的疼。短短幾步路,阿滿卻覺得格外的長。
傅夫人倒也挺有耐心,等阿滿走近了,才終于開口,語氣溫柔,“方才在西苑我不好問,怎麼樣,在梧桐苑還習慣嗎?”
不等阿滿回答,她繼續說:“我方才在西苑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現在侯府是她當家,便是我也少不得要伏小做低。”
她目光落在阿滿的腿上,“你呢,腿傷得嚴不嚴重,要不要請大夫瞧瞧?”
嚴不嚴重阿滿不知道,畢竟她也沒看,但疼是真的挺疼,便是這麼站着,阿滿的腿都微微有些發抖。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沒事兒,不嚴重。”
“沒事兒便好,沒事兒便好。”傅夫人點頭,随即歎了口氣,一臉無奈,“近日府裡事情多,我也一直不得空,雲修那邊,還需得你多操心。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大可以來找我。你們既要自己開竈,那雲修的一些忌口你還是需得知道的,完了我讓玉香去廚房那邊問問,給你帶話。”
“是。”阿滿雖然不明白一個母親為什麼連兒子的忌口都不知道還需要靠人打聽,但還是輕聲應下。
“另外……”傅夫人轉身看了玉秋一眼,玉秋會意,從袖口掏出一個刺繡精美的錢袋子來遞給她。
傅夫人将錢袋子塞到阿滿手中,“我也知道,這十兩銀子在梧桐苑怕是會捉襟見肘,隻可惜我娘家不争氣,府中中饋又是柳玉在管,我自己手頭也拮據。這些錢你先拿着應急,若是不夠,就讓饅頭來侯府找我。”
至于為什麼是饅頭,當然還是因為阿滿的身份說出去不好聽。
阿滿看着傅夫人滿頭精美的珠翠,尤其是發髻上那兩支看着就沉甸甸的鳳頭钗。她雖不懂珠寶,但以前她跟着阿婆去繡樓賃繡品,也不是沒見過那些富家千金互相誇耀自己新得的簪子有多貴。
而那些,比起傅夫人頭上的,無論是品相還是工藝都差遠了。
傅夫人頭上這些,不用猜都知道,怕是各個都價值不菲。
而這錢袋子,阿滿估摸着裡面最多二兩碎銀子。
阿滿頓覺諷刺,也更加堅定了方才的想法。
傅夫人對公子的好,從來都隻是在嘴上。
但她終究還是将那銀子給接下了。
她不是傻子,梧桐苑另開竈,這讓柳夫人少了一個拿捏大夫人的把柄,雖說今日的錢給的痛快,但往後卻不一定了。
至于找大夫人,阿滿覺得以她對公子的重視程度,到時候也隻會嫌煩。若到時候真是如此……又該怎麼辦?
阿滿覺得,她好像給自己,也給公子……挖了個坑。
雖說心中有這個擔憂,但好歹,阿滿是将這個月的月例給拿到手了。
出了侯府,阿滿才發覺外面不知何時竟刮起了大風,寒冷的風伴随着塵土飛揚,吹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本就因為受傷走不快的腿,這頂着大風走得就更慢了,在繞進那條巷子後,阿滿幾乎是扶着牆,一步一步蹿過去的。
梧桐苑,傅雲修正斜倚在軟榻上看書,榻邊的窗戶大開着,寒風吹得一旁侍候的饅頭呲牙咧嘴。
“公子,咱還是把窗戶關上吧,當心受了涼。”
“悶。”傅雲修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字,目光從始至終沒從書上移開過。
饅頭心說平日裡我想開窗您還不讓,偏偏今日覺得悶了。
他側了側身子,從傅雲修所在的這個角度看出去,正對着的剛好就是大門口。
饅頭又看了眼說是在看書,但半天都沒有翻動過一頁的自家公子,忍不住戳穿他,“公子,其實你是在擔心阿滿姑娘吧?”
“哼,我擔心她作甚?”傅雲修翻了一頁書。
“擔心她被二夫人欺負呀,二夫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傅雲修又翻了一頁書,“她被欺負也是她自找的,是她自願去的,我又沒逼她。”
一眨眼的功夫這都翻了兩頁書了,可見這心虛的有多嚴重。
饅頭心中了然,但也不戳穿他,轉而問了别的,“公子,若是阿滿沒将月例拿回來,你真的要趕她離開嗎?”
“你今日話怎麼這麼多?”傅雲修從書間擡頭,黑白分明眸子中是明顯的不悅。
饅頭住了嘴,但還是忍不住聳了聳肩,然後就聽見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好像是阿滿回來了?”饅頭臉上一喜,忙跑出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