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日的陰天,風裡都帶着刺骨的寒冷,阿滿跪的地方是迎風口,凜冽的風吹得她臉頰生疼,身上更是冷的厲害。
地上的寒涼浸潤着小腿,膝蓋以下早已沒了知覺。芳怡不願意陪着她吹風,便讓紅杏在一旁監督着,在夫人沒醒來之前,不允許她起身。
這種苦差事落到自己頭上,紅杏對阿滿自然也沒有好臉色,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就差破口大罵了。
阿滿不是傻子,看得出來這是芳怡有意為難,可奈何她确實犯了錯,又來前還和傅雲修立了軍令狀,哪怕冷得臉色都青了,但她還是咬牙堅持。
另一邊,徐管家在送完阿滿後,思慮再三,還是将這事兒和傅夫人說了。
傅夫人聽阿滿是來找二夫人的,便忙讓玉香來打聽情況。
她怕阿滿像之前那些女子一樣,反悔不願留在梧桐苑,更怕阿滿和二夫人串通,再做出傷害傅雲修的事來。
玉香得了令,便借着尋貓的由頭,先去西苑看看情況。結果遠遠就看見,阿滿跪在門口,瘦小的身子寒風中搖搖欲墜。
這是怎麼個事情?
玉香不清楚緣由,但好在西苑東側有幾個負責打理花壇的下人在。
玉香揪着一個看似認真翻地,實則眼睛就沒從西苑的熱鬧中移開的人詢問情況。那人倒也不隐瞞,畢竟自阿滿出現在西苑那條小道開始,他便一直注意着,裡面發生了什麼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也沒啥,就是那個跪着的丫頭不懂規矩,沖撞了二夫人睡午覺,便被芳怡罰跪,說是二夫人沒醒來之前不允許她起來。”
“就隻是這樣?”玉香擰眉,這未免也太霸道了點吧,一個不懂規矩的下人而已,說教兩句讓長個記性也就算了。
玉香覺得,芳怡指定是因為阿滿是梧桐苑的人,所以故意如此的。
這種事兒,說小了是懲罰下人不懂規矩,往大了說,便是打她們東苑的臉呢?
玉香又看了眼阿滿,說實在的,就阿滿那小身闆,要是在凍一下,會不會昏過去且不說,但指定會生病,若到時候過了病氣給大公子……
思及此,玉香迅速将這件事告訴了傅夫人。
傅夫人原本也是不想管的,畢竟為了阿滿一個下人傷了兩院明面上的和氣實在不值得,但玉香的顧慮也是個問題……
更何況,若是她在西苑受了委屈不願意再待下去,那雲修子嗣的事情可就難辦了。
畢竟她可是唯一一個能在梧桐苑留這麼長時間的女子了。
幾番衡量,傅夫人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阿滿也沒犯什麼大錯,隻是不懂規矩而已,不知者不罪,柳玉想來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兒跟她翻臉。
帶上玉香在内的四大丫鬟,傅夫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西苑那邊去了。
西苑裡,海棠準備好水果後,芳怡便端着去了上房。
推門進去,柳玉已經醒了,黑亮的雲鬓歪斜着,整個人懶懶的倚着軟榻。
“夫人醒了。”她放下手中的果盤,将一旁用來助眠的香熄滅。
柳玉打了個哈欠,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慵懶,“什麼時辰了?”
“已經申時了。”芳怡說。
“竟睡了這麼久?”柳玉點點頭,素手一揚,芳怡會意,攙她下榻,開始給她更衣。
“夫人,梧桐苑那邊的那個通房丫頭來了。”芳怡說。
“倒是稀客,人呢?”柳玉問。
“鄉下來的野丫頭不懂規矩,我罰她在門口跪着。”
“這大冷的天,你也不怕把人給跪壞了,畢竟東院那邊還指着人傳宗接代呢。”柳玉嘴上這麼說,但眼中卻是戲谑更多。
“東苑也是黔驢技窮了,以為生下長孫,家主之位便是那個書呆子的了。”芳怡語氣譏諷。
柳玉不可否,隻是冷笑了聲,又問:“她來幹什麼?”
“說是來要梧桐苑的月例銀子,說以後梧桐苑的吃食衣物之類的全都自己置辦。”芳怡說。
柳玉擦口脂的手一頓,紅唇微揚,“倒是個會來事的。”
“夫人不急,等吃些果子再傳她也不遲。”芳怡看自家夫人上好了妝,便将放在一旁的果盤拿來。
“這是二公子派人送來的,都是夫人愛吃的,新鮮着呢。對了,那人還說,二公子過兩日便回來了,讓夫人不必擔心。”
“長澤做事我一向是不擔心的。”提起兒子,柳夫人心情明顯好了幾分。伸手拈起一枚葡萄正欲入口,便聽見外頭嘈雜聲頓起。
“怎麼這麼吵?”芳怡眉頭一皺,打開窗戶來看,便見西苑門口烏泱泱一群人,四個身着藏青色夾襖的丫鬟一字排開,一看便知來人是誰。
“夫人,是東苑那邊的來了。”
“她倒是來的快,看來是确實看中這兒媳婦。”柳夫人冷笑一聲,撫了撫鬓間的碎發,站起身來,“走,咱們也去瞧瞧熱鬧。”
屋外,玉香正跟紅杏扯皮。面對她的要求,紅杏一臉的抗拒,“玉香姑姑,你就别為難我了,沒有芳怡姑姑的命令,我實在不敢放人啊。”
在西苑,紅杏的腰杆還是有些硬氣的。
“放肆,難道我家夫人的命令,還需要她芳怡一個下人來同意嗎?”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玉香姑姑可不要”
“喲,姐姐來了?”不等紅杏說完,一道珠圓玉潤的女聲便打斷了她的話。
衆人循聲望去,來人正是二夫人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