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進邕州城時已是下午,陽光斜照,風起微涼。
阿滿挑開馬車簾子的一角,偷偷的看着車外的陌生的繁華。
即使是下午,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小攤販們向過往的行人展示商品,小孩子們再街上跑來跑去,偶爾撞到人,也能立馬施禮道歉,而不是擦了鼻涕轉身就跑。
街上行走的女子,穿着或樸素或華麗,但各個幹淨整潔,落落大方。
這就是離京城最近,有第二京都之稱的邕州。
阿滿心中默默感歎,卻忽然聽見一陣咳嗽聲,吓得她急忙放下簾子。
“夫人,要不大公子那邊我去說吧,您勞累了一路,早點回府休息吧。”張嬷嬷邊拍着傅夫人的後背邊說。
“不了,”傅夫人擺擺手,“雲修性子倔,還是我親自過去吧。”
馬車行至侯府門口停下,阿滿先下車,入眼的就是豪華闊氣的巍峨庭院,層樓高起,飛檐翹角,大門口兩個石獅子氣勢如虹,兩邊還各立着一個拿着長槍的守衛。
阿滿擡頭,看着那高門正中匾額上的字——承安侯府。
四個大字行雲流水,筆走龍蛇,一看就是大家手筆。
就在阿滿有些愣神之際,侯府旁邊的小門打開,飛出一個女子,“夫人回來的正好,小公子回來了,正在廳裡和族老們說話呢。”
傅夫人剛從馬車上下來有些恹恹的,聽到這個消息,立馬喜上眉梢,“雲霆回來了,快,帶我去見他。”
“夫人你慢點,當心腳下。”張嬷嬷追着她進了門,一時間,門外就隻剩阿滿和車夫兩人。
“?”對上阿滿的疑惑的眼神,車夫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先将馬牽到馬棚裡去。
門口,就剩了阿滿一人。
兩個守衛看起來就兇神惡煞的,一看就不好惹,阿滿不敢上前詢問,隻能在原地等着。
不過她心中也很奇怪,明明在車上傅夫人還表現的很關心傅大公子,怎麼現在一聽小公子回來了,就立馬把事兒抛之腦後了。
這位小公子,指的應該就是傅大公子的弟弟吧!
不過主子的事兒,也不是她一個下人能管的,阿滿咂咂嘴,找了個避風又有陽光的地方站着發呆。
在阿滿摳到第十三塊牆皮的時候,耳邊忽然想起一個嬌俏的聲音,“你是幹啥的,在這鬼鬼祟祟的?”
說話的是個和阿滿差不多大的姑娘,一身綠色的夾襖,梳着兩個雙丫髻,手裡提着個精緻的花籃,她走上前來說:“看你眼生的很,好像不是侯府的人,你是什麼人,在這幹什麼?”
“我……”她的問題跟倒豆子似的,阿滿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撿了個最簡單的,“我是夫人帶來的。”
“夫人,那個夫人?”那姑娘歪着頭稍稍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大夫人……你是來伺候大公子的對吧?”
說話大大咧咧,一看就是個心直口快的姑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滿,稍稍往前湊了點兒低聲說:“你膽子可真大,誰不知道大公子是咱侯府最可怕的人,先前來伺候他的丫頭全部都被他罵跑了,而且我告訴你,大公子住的梧桐苑是個鬼宅,晚上經常鬧鬼,吓人的很。”
無巧不成書,阿滿這人啥都不怕,就是怕鬼。
小時候她跟小夥伴玩捉迷藏,結果被人蒙眼帶到亂墳灘,别人都跑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那裡轉了一夜,阿婆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吓暈了過去。然後就留下了這麼個怕鬼的毛病。
就像現在,即使是别人随口一說,她都覺得後背發涼。
但阿滿也知道,别人的話不能全信。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那兒鬧鬼?”
“我當然是侯府的下人了,我跟你說,我說的千真萬确,那梧桐苑死過人,而且死的可慘了,晚上經常“
“咳咳。”耳邊忽然響起咳嗽聲,熟悉的聲音讓她忙住了嘴,轉頭,正好對上玉香那張冷臉。
玉香是大夫人身邊的婢女,是自小跟着大夫人一塊兒長大的,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曆都是最長的。
“玉香姑姑。”她臉上帶着笑,神情有些被抓包的尴尬。
“紅杏,這個時間,你不在二夫人跟前伺候,在這兒幹什麼?”玉香問。
“二夫人忽然想吃稻香齋的糕點,派我去買一些來。”說着,她還舉了舉手裡提着的籃子,以證自身。
玉香虛虛的看了一眼,聲音變得嚴厲,“即是買東西,買好了就早點回去,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嚼大公子的舌根危言聳聽,擔心你的舌頭。”
“是是是。”紅杏連連點頭,見玉香沒有其他指示後慌忙離開。
雖說現在執掌中饋的是二夫人,但府裡的丫鬟小仆們,其實都有點怕這位大夫人的心腹,更何況她還剛因為說大公子的壞話而被抓了個現行。
玉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冷笑一聲,二夫人也就這些手段了。
在看向阿滿,她眼神又變得溫和,解釋道:“阿滿姑娘不必害怕,那人是二夫人的丫鬟,慣會嚼舌根,說壞話,姑娘想想,若梧桐苑真的鬧鬼,大公子又如何會住在那裡。”
她笑了笑,介紹自己,“我是夫人身邊的丫鬟玉香,夫人被府裡的事兒絆住了,讓我來送姑娘去梧桐苑。”
說着,她又将兩身衣裳塞給阿滿,“這是給姑娘換洗的衣服,邕州天寒,姑娘穿得單薄,怕是會着涼,隻是姑娘來得急,一時也找不見太合身的衣裳,等過兩日,再給姑娘裁制新衣。”
“無妨,已經很好了。”阿滿搖搖頭,懷中的衣服觸手柔軟,内裡還有一層薄薄的棉花,雖說這款式跟方才紅杏穿的差不多,但她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