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灼年轉過身。
他個子很高,陳則眠為了聽手機,本來就是踮起腳,又略微傾身才湊過來的。
陸灼年這麼一動,陳則眠霎時失去平衡,頭重腳輕,踉跄着栽進陸灼年懷裡。
陳則眠雖然醉得在厲害,但身體的反應還在,在額頭撞到陸灼年胸口前,快速抓住了一個穩當的東西穩住身形。
是陸灼年的手臂。
材質高檔的布料下,陳則眠摸到了鍛煉得很好的矯健線條,像是刻刀雕刻而成,肌肉堅實而飽滿,經脈緊繃,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蘊含着無窮力量。
陳則眠曾經也有這麼漂亮的肌肉,可惜那具身體已經死掉了。
陳折身體清瘦單薄,想要練出這種完美的肌理線條,首先得增肌,然後泡在健身房高強度訓練大半年,才能大概練出個輪廓來。
可即便那樣也是花架子,不會這麼充滿力量感。
原書中,主角陸灼年勢位至尊,走到哪兒都有保镖跟随,又自持身份,鮮少親自與人動手,但他人物設定的愛好中是有搏擊類體育項目的。
他喜歡各種極限運動。
這肌肉摸起來倒是很符合設定。
陳則眠羨慕地捏了捏緊緻結實的肌肉,還沒來得及懷念自己逝去的美好生命和強健體魄,忽然間猛然醒悟——
他面前這個人,可能、大概、或許……真的是男主角陸灼年。
糟糕。
據說陸灼年有很嚴重的潔癖,反感一切生物的接近,對肢體接觸更是深惡痛絕。
人怎麼能惹出這麼大的禍!
穿越的第一晚,陳則眠不僅沒壓住脾氣,砸了許二少的小弟武旭,還莽莽撞撞,沖撞了自己唯一的靠山。
陳則眠緩緩擡起頭,和面無表情的陸灼年沉默對視。
手機那頭,蕭可頌還在說話,可是已經沒人在聽了。
陸灼年收起手機。
陳則眠默默移開視線。
隻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陸灼年。
陳則眠松開手,若無其事地後退半步,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已經在偷瞄撤離路線了。
不料,就在他安全退開的下一秒,陸灼年突然伸手,猛地抓住陳則眠的手腕。
陸灼年手勁兒大得出奇,鐵鉗似的箍過來,掐得陳則眠不自覺哼唧了一聲。
不是讨厭觸碰嗎?哥們兒,抓我幹嘛?
放手啊,混蛋!
陳則眠鼻腔發酸,眼圈幾乎是瞬間就紅了。
說先需要聲明的是,如果按照他自己原本的耐痛值,這個強度的疼痛是完全可以忍耐的,忍不住哼出聲隻怪陳折的身體太柔弱。
一點也不耐痛。
太不耐痛了。
陳則眠眼前染了層霧氣,要哭不哭的,擡起眼睛怒視陸灼年。
“你怎麼過來的?”陸灼年一把将陳則眠扯過來,垂下眼眸,語氣冰冷地詢問:“保镖呢?”
陳則眠支支吾吾。
倘若全力反抗,他相信自己是能憑借格鬥技巧,應該是能夠把陸灼年踹開跑路的。
但一個人不能……至少不該剛穿書就把兩大勢力全都得罪徹底。
總是要活命的吧。
雖然決心要報複那些羞辱陳折的少爺,但那也總需要謀劃一個過程,而且原書中男主還是很有逼格的,并沒有做過仗勢欺人的事情。
所以怎麼才能在不踹翻陸灼年的前提下成功逃走呢?
陸灼年見陳折眼神渙散,明顯開始走神,便加了幾分力氣攥緊對方手腕,冷聲道:“說話。”
陳則眠又想哼唧了。
真的好痛。
陳則眠強忍嗚咽,咬緊内唇硬扛着劇痛開口,别的話還沒說,先洩出一個字:“疼。”
陸灼年:“……”
陳則眠:“……”
陸灼年盯着陳則眠微微發紅的鼻尖,在心裡說了句好嬌氣,慢慢松開了攥着他的手。
纖細修長的手腕紅了一大圈,看着可憐兮兮的。
陳則眠很久沒有這麼丢臉了,握住自己手腕,低着頭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人在慌亂的時候會裝的很忙。
陸灼年問:“找什麼呢?”
陳則眠敢怒不敢言,很有骨氣地吐出兩個字:“尊嚴。”
陸灼年抽出絲綢手帕,一邊擦手,一邊用很奇異的眼神看向陳則眠:“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抽象。”
“……”
陳則眠現在隻想趕緊跑路,從陸灼年面前消失,一個人慢慢理清思路,從長計議。
陸灼年一言九鼎、殺伐決斷,原文中,他對陳折的态度很一般,沒太多關照,也從不曾為難,在他沒有主動針對陳折的情況下,陳折就已經被其他少爺們折騰得很慘了。
若今日陳則眠應對不佳,引得陸灼年不滿,在這位太子爺那裡挂了号,陸大少都不需要親自動手,隻需随便說句什麼,自有無數人替他來磋磨自己。
形勢所迫,陳則眠不得不低頭。
于是,他不情不願地表達感謝,作為結束語:“今天多謝陸少,很晚了,我就不打擾您了。”
“等等。”
陸灼年叫住陳則眠,将手帕扔進垃圾箱,沒有如陳則眠所願那樣放他走,反而問道:“我派了兩個保镖帶你去醫院,他們人呢?”
陳則眠聞言一愣。
呃,保镖。
剛才他穿過走廊找陸灼年之前,好像是有兩個人把他往相反的方向帶,陳則眠掙了一下,保镖就用了個擒拿的動作,反剪住他的雙手,把他往外推。
這個過于專業标準的格鬥動作,觸發了陳則眠的肌肉記憶,他扭身掙脫擒拿,反手一人一下,側掌砍在兩個保镖頸總動脈上……
陳則眠猶豫着措辭:“他們……睡着了。”
陸灼年:“?”
陳則眠讨好而無害地朝陸灼年笑了笑。
兩分鐘後,陸灼年看着倒在走廊裡的兩個保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
陳則眠站在三步開外,看天看地看路牌,就是不看陸灼年。
陸灼年都氣笑了。
保镖隊長檢查過那兩人,低聲彙報道:“陸少,這兩個人頸側動脈遭受過重擊,造成大腦短暫缺血引發暈厥,襲擊他們的人……”
隊長看了眼陳則眠,眼中閃過一絲不解,繼續說:“襲擊他們的人出手利落,力道掌控得很精準,一擊必中,又不造成過度傷害,是個高手。”
高手。
陸灼年反複咀嚼這兩個字,腦海中回閃着他接電話時,陳折突然探出的、那令人猝不及防的腦袋。
他并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也沒有察覺到陳折的存在。
陸灼年仔細複盤當時的情境——
如果陳折不是神經病似的過來聽電話,而是像襲擊保镖那樣,利落精準地砍向他的頸動脈,他的應對和反應會比身經百戰的保镖更迅速嗎?
他能躲過陳折的攻擊嗎?